大章

“你这还剩一斤八两,我给你五斤挂面外加五斤小米你看行吗?”女人说完看她没作声,又出言解释:“用油盐换算好像有些吃亏,但挂面属于精粮,稀缺货不好买。你有票有时都不一定买的到。且我这挂面绝对是用精白面做的,光滑细腻口感好。”

按末世前的价格换算,这绝对是吃大亏了。不过末世前粮食便宜,跟如今没法比。沈禾想了一瞬点头同意。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到家里给你拿。”

沈禾满载而归,背着自己的大麻袋迈着轻快的步子,嘴里还哼着歌。一看就高兴的很。

进了屯子地界,还未看到房子倒先看到了霍兴华的身影。男人空着双手,朝着公社的方向走,肯定是来接她的。

沈禾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觉,早已做不到无动于衷,只是依旧嘴硬在强撑而已。末世十多年打磨出的坚韧心性一次次被他如火的热情冲击,如今感动喜悦与担忧害怕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这一次次的温情他到底能坚持多久?百折不挠,可千万次呢,真有人能始终坚持初心不变吗?当这如花容颜凋零,当这曼妙身躯臃肿,你眼中是否还有如火的热情与爱慕?

霍兴华很自然的去接她背上的麻包“怎么这么晚?”天都快黑了,我很担心你知道吗?这话他没敢说,他想陪她去公社都被拒绝了,再说什么她该不高兴了。

没等她回答,他指指她手里提着的罐子问:“这是什么?”

“油。”

“不赖啊!可以吃到油星了。”

三四里的路俩人再没多言,回家后霍兴华帮她把锅按上,指指油罐提醒她:“你如今自己过,最好找个箱子将这些东西锁起来。”

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根针都能引起一场骂战,这道理沈禾懂。闻言点头“可我箱子里都放满了,现在到哪儿去找箱子啊?”

居然跟他商量,霍兴华顿时高兴极了。这姑娘最近可是什么都自食其力不靠别人的,难得跟他讨主意,他当然得给她解决了。

“交给我了,等晚上大家下工我帮你弄一个来。”

直接跟村民买吗?沈禾点头同意。她不善于与人讨价还价,且一个女孩子也扛不动大箱子或柜子。

新锅洗净,其实最好用猪油养养,可公社也不是天天有肉卖,如今只好放些豆油了。

用干净的棉布蘸了豆油在锅里来回的擦,下面燃着小火提供温度让它慢慢的浸润。

这活儿霍兴华在干,说怕烫到她。被人处处帮助呵护,沈禾觉得自己如那口生锅一般,在一点一滴的被浸润。

她转身出门,在后院拔了一根葱,薅了一把香菜。放了一勺油,葱花呛锅爆香,煮了一斤挂面。准备切菜时才发现没案板。

霍兴华看她煮的面,分量绝不是她一个人的。不由心里乐开了花,这里就他俩,这肯定是给他煮的啊!还嘴硬拒绝我呢,其实你心里是有我的,否则挂面这么稀罕的东西,怎么都舍得给我吃。

“屯里有木匠,我明儿上山砍棵大树,给你做块儿大案板。”

“最好做两块,一块儿小的用来切菜。”

“没问题,给你做两块。”

听着他轻快喜悦的语调,沈禾一阵懊恼。说了要冷淡的,不心动就不会受伤害。可他却一次次的叫她破功,阴冷潮湿的心被他如火的热情烘烤,好似越来越不坚定了。

面条起锅加香菜,顿时满室都是葱油香菜的气息,让平日里连油花都闻不着的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汤色清亮微微泛黄,面条白净、香菜翠绿,用搪瓷大碗满满盛了一碗递给霍兴华,这家伙根本没推辞,笑着道谢后接过就吃。

锅里还有一碗,沈禾舀了大半碗,剩余的给霍兴华留着。她饭量小,有碗里的足够,不过他一大小伙子,每天的伙食肯定是不够吃的,自有了红薯,他每晚都会烤了吃。

大小伙子吃饭贼快,两分钟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下肚。沈禾指指大锅:“还有,你都吃了吧。”

“不是给赛虎留的?”

“把你的晚饭留给它就行了。而且你不是经常喂它吃宵夜嘛。”

霍兴华咧嘴笑,伸手去捞面条。

什么都明白,什么都念着别人的好,力所能及的给与回报。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我有信心跟你耗到地老天荒。让时间证明一切。

俩人美美的吃了顿面,外头也响起了下工的钟声。霍兴华说不能白吃她的面,要求洗锅。大小伙子拿着锅刷,占领了洗锅的阵地。

女孩从西屋拿出钱来递给他“你不是说要帮我买箱子吗?现在快去吧,地里下工了。”

“我洗了碗再去也不晚。”

“霍兴华……”

“好,好,我马上就去。”

放下手中的碗,小伙子接过钱转身就走。到大门口了笑着自言自语“呵呵,小丫头挺厉害,冲我瞪眼了居然。”

他走后没多久,大家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只余去买高价粮的徐广发还不见踪影。

今儿该白茉莉做饭,女孩冷哼一声只舀了他们七人的口粮。想白吃饱,占我们便宜。这世上没那么美的事儿,否则大家还累死累活上工上班干嘛。

稀粥熬好,今儿里面放了大家摘的野菜撒了盐,就没有煮其他菜。徐广发进来时看到大家都在吃饭,每人一大碗菜粥,一旁的桌子上晾了一碗。独留刘梦怡拿着空碗尴尬的站在那里。

男孩探头瞅瞅,锅里已经空空如也。他气势汹汹的抬手就要去端桌子上那碗。

“那是霍兴华的。”

白茉莉开口,瞅着他俩的眼神充满了嫌弃。能耐,一天天的啥都不干,吃饭倒少不了你。不是说去买粮嘛,结果还是空手回来。你以为高价粮你说买就能买到嘛。

男孩的手都碰到那碗滚烫的粥了,闻言定格在那里。思索一阵强硬的开口:“谁抢到就是谁的,他不在家,说明他不要这饭了。”

这话挺硬,可他的眼神却有些忐忑。一旁的刘梦怡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这小子就啥也不顾了,端起碗来将这一份跟刘梦怡分了。

“他经常晚上烤红薯吃,根本不在乎这一份饭。咱们是社会主义大家庭,他当大哥的,总不能眼看弟弟妹妹挨饿吧!”

这话也就刘梦怡点头附和了,其他人一声都没吭。那家伙可不是面瓜,由着别人揉搓。他的东西不经过他同意你就敢动,等着他回来跟你算账吧!

一顿饭很快吃完,白茉莉默默的洗锅收拾。将将收拾好,霍兴华跟一个男人抬着一组箱柜回来了。

下面是柜上面摞着口大箱,箱子上可以挂锁,放一些要紧的物品。外间后墙正好有一块地方可以放这家具。

沈禾帮忙放好,跟一起来的男人道了谢,等人走后高兴的舀了水投了抹布挨着擦洗一遍。

霍兴华将剩下的钱给她:“这箱柜没上漆,木头都是山上伐的,也就费些手工。刘大爷没要多少钱。”

沈禾道谢后将钱收好。一件件的将自己今儿买的油盐之类可能被人偷的东西放箱子里锁起来。

俩人都吃过了晚饭,收拾着东西都忘了院里的赛虎还饿着呢。徐广发正庆幸他也许忘了的时候,白茉莉将霍兴华的碗给他看。

“你的那份儿被徐广发和刘梦怡给分了,不是我没给你做啊。”

这下,他想起来了。小伙子接过自己的碗放进笸箩,抬腿就往东里间走。进去后他一抬脚将门踹上,随即里面响起徐广发的叫喊。

“啊……你怎么打人……不就……啊……疼死了……我的胳膊啊……我再也不敢了……”

噼里啪啦的揍人声夹杂着男孩撕心裂肺的嘶喊,听的在院里洗脚的李卫东一阵爽快。

好,打得好。贱人就得狠人揍,看你还敢不敢犯贱去老虎嘴里拔毛。明明自己没粮,想占便宜还要卖乖,好像我们都欠你的了一般。软饭非要硬吃,这下碰到铁板了吧!

明摆着是占便宜,却非要摆出一副互帮互助的架势。你他妈的白吃五六天的饭,却连桶水都没挑过,你帮谁了?

霍兴华一顿揍,徐广发再没敢在他面前犯过贱。就连爱撒娇哭泣的刘梦怡见了他都躲。他的东西放在那儿,再没人敢不问自取。

当晚,霍兴华将自己洗干净的被子送到了西屋,放在了沈禾旁边。看他转身要走,沈禾伸手拽住他衣袖。

“你这是干嘛?”

小伙子转过身子,“给你盖啊!入秋了晚上很冷的。”

一个个正发愁没被子盖的女孩们皆是满脸的羡慕,肖亚娟恨恨的翻着白眼。在心里把刘德才骂了无数遍。

就会嘴头上讨巧,到了关键时刻咋不见你的踪影了?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姑奶奶就不该信你。以为你是第二个霍兴华呢,结果你连人一小截都赶不上。

看样子人今儿是早有准备,被套都洗干净才给沈禾。你倒好,这会儿是不是都钻被窝睡踏实了?

“不用了,我有件儿军大衣,晚上盖那个就行。”

又被拒绝了,霍兴华正想着怎么回呢,肖亚娟开口了:“沈禾,你的军大衣借我吧,我冬天的棉衣太小,根本捂不住腿。”

沈禾回头瞅她一眼,刚才不都说好了,咱俩一起盖的嘛。你干嘛拆我的台?

“一件棉衣不够咱俩的。”

沈禾这下更无奈了,肖亚娟这明显的是在撮合他们。不由的又瞪她一眼,霍兴华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帮他?

肖亚娟咬着上嘴唇讨好的笑,“晚上挺冷的,咱俩盖一件大衣确实……你就收下吧,人家一番好意,不可辜负。”

白茉莉搂着自己的棉袄满眼嫉妒。她这棉袄好多年了,早已不暖。且只有军大衣一半大小。本来人家就有大衣,结果还有人给送来棉被。人比人真他妈的气死人。

“沈禾你就收下,咱可五个人呢,有床被子晚上挤挤也好睡。”

“我给沈禾的被子,跟你有个屁关系。”

白茉莉被怼的翻白眼,想回怼又怕这活阎王跟她动手。他人高马大力气足,她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他一拳头。

小气鬼,谁稀罕。不就一床被子嘛,跟谁没有似的。等我的棉花干了,缝起来不就是被子了。

怼完白茉莉,霍兴华转身要走,沈禾开口问:“那你晚上盖什么?”说完就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干嘛问这关心的话啊,不是等他心凉的嘛,这样他得啥时候才会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