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陵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已经做好了准备。几乎是立时就拔出了天魔骨,同时于抿贽取出了腰间的白玉箫。其他言韵阁弟子也皆手持法器,做出战斗的姿态。
但就在他们蓄势待发时,一个身影却阻止了他们所有的动作。那些正派掌门大佬不约而同让出一条路来,将一个鬓发纷乱的女子推了出来。
她浑身是血,脸色苍白。但眉眼之间依旧有挥散不去的动人韵味,正是于夫人!!
“阿娘!”
“夫人!!”
于少陵和于抿贽皆是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于夫人竟然会落在他们手上。看她那副狼狈的模样,明显是吃了不少苦头。
正道掌门中有一名老者正是洗髓门的门主,年纪颇大,辈分更高。算来应当和于抿贽亲父一个辈分。此时看着于抿贽便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
“抿贽,你出生时就天赋出众。少年时已经颇有声名。老阁主对你寄予厚望,盼你能带着南边诸派再回辉煌。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人失望!”
“娶魔族之女,收养天魔之子和七杀之子。好好的言韵阁被你糟蹋,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连带着南边诸派也多年不曾发展,几乎抬不起头来。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悔,还要护着站两个魔族余孽么!?”
老者说着猛咳了几声,想来是真的气急。但于抿贽面色坚定,默默道:
“我说过阿缺是我的孩子,夫人是我的妻子。我于抿贽此生并没什么大出息,光耀不了南派各大门派。但若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就不配为人!”
“你真是执迷不悟!”老者终于放弃游说,加入了战局。
其实这些各门派掌门大佬的实力并不算太强劲,但他们抓了于夫人,虽不至于做出威胁这等卑鄙之事,但于少陵和于抿贽还是不能不顾及一二,不由有些束手束脚,渐渐便落了下风。
于少陵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行,正想以天魔骨打开战局,逼近中心,抢回于夫人。却猛地听见一声惊呼,是于夫人的声音!
他心几乎是瞬时一沉,惊慌失措的看了过去,好在于夫人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但是他阿娘眼里的惊恐却是实实在在的,他顺着她的目光寻过去,就看见于抿贽被人一刀砍中了后心,红艳艳的血染透了他的白衣,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
“阿爹!”他一急,就要上前,却被几个高手困住脚步。眼看着于抿贽又要挨实一刀,他猛地再顾不得与身后人周旋,只想快点赶到他爹身边。却几乎将整个后背暴露给对方,凌厉的掌风和剑气汹涌的向他袭来,他只觉得身后一沉,是钻心刻骨的疼痛。
可好在他爹已经近在眼前,来得及替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刀。
“阿缺!!”
于夫人的叫声仿佛近在耳畔,凄厉而高亢,如杜鹃啼血。他本想安慰一句,阿娘不要怕,可尖锐的疼痛,和眼下的情景来不及让他说出这句话。
他眼珠子里映衬出的是他爹前所未有的惊恐眼神,和那些人慌乱的叫声:
“是解体!!”
“快撤!!”
他只在一片血色中看见他娘被魔气灌满的身体,可那张脸还是温柔如斯,如此漂亮。
这是于少陵最后的记忆,汹涌的魔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他因为受伤和疼痛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看见的是他爹抱着他娘,坐在离他不远处。他爹指尖不断颤抖,而他娘靠在他爹的腿上鬓发散乱,垂着的眉目却温柔平和。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就仿佛并无事发生。她甚至还勾着唇角,像往常那样和他打趣:
“阿缺,你醒啦。果然还是比你爹差一些了。”
“阿娘,你……”
他的话突然说不下去,因为他看见了她娘已经慢慢开始变得透明的身体。他迫切的想要去做点什么,一时间便显得整个人有种神经质般的急切和暴躁:
“阿娘,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絮絮叨叨念着,与其说是在说服他娘,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可于夫人却缓缓的笑:
“魔族的解体,是以魂魄为献祭。”
“……”
“阿娘的魂魄,已经碎啦。修不好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大声说着话,像是一个耍赖的小孩。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将要面临的分别。所以于夫人突然伸出了手,轻轻的拂他的脸颊,像是一个慈和的母亲,在抚摸自己钟爱的孩子:
“阿缺,别哭。阿娘不疼的。”
直到她说,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哭了。仓皇的想要去抹泪,却被于夫人虚虚握住手:
“阿缺,以后阿娘不在了。阿娘想……求你两件事。”
“阿娘你不要胡说。”
“你答不答应?”于夫人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于少陵只能憋住眼泪,拼命点头:
“阿娘,我答应。等你好了,我什么都答应。”
“第一件事,照顾好你爹。”
“……”
“你爹这人虽然是一阁之主,却规矩方正,不懂变通。修为……又曾经为了救我散了大半。所以,你要替阿娘好好照顾他。”
于少陵下意识的去看他身边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的于抿贽,却对上他坚定释怀的笑容。他心猛地一沉,果然听见于抿贽道:
“既然夫人如此不放心我,那我还是陪着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