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戏外雌雄

她所过之处,围成一团的禽兽纷纷知趣地散向两边。

李书垂顺从地将一只手递到季珑掌中,露出鹅黄衣衫下隐隐凸起的小腹;另一手却还抓着一只金雕苍劲的爪子,水润的眼眸里掠过些许不舍。

季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李书垂仍不舍得撒手,反而那只金雕平素凌厉的目光投向她时也从恭顺变得可怜巴巴。

她撇撇嘴,忽然有点儿吃醋。

“妻主,兄长自幼亲近生灵……”旁边李笼月暗叹一声,硬着头皮开口,倒也不像初来时那样紧张得声音都打颤了,带点儿祈求的眼光与金雕神似。

“好吧,那么夫君在此处稍等,我叫孔雀把一应粉墨贴片取来便是。”季珑摇摇头,暗笑自己幼稚。

李书垂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季珑把握在掌中那只手轻轻放回金雕身上,才眨眨眼,微微抿紧的唇瓣也勾起一抹端庄的浅弯。

他身上虽是侧侍的衣衫,却仍是从小练就的那种,正君一般雍容克制的笑,唯独一双深色瞳仁光华

流转,荡开层层孩童般澄澈的涟漪。

李书垂未上妆时,面容标致秀气,见之可亲,却也略显寡淡,一不留神便易泯然众芳。

但季珑只消拿戏台子上惯用的粉墨稍加打理,眼前人刹时风情潋滟,配着一身鹅黄衣衫,恰似那盛极的人间富贵花。

然而李书垂眉眼间虽难得带了些笑,眼底却始终纠缠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暮气,随时间推移渐渐褪去迷蒙,却又露出空洞冷漠的内质,像一双清冷幽深的岩穴,轻而易举便吞噬了季珑精心描绘的一切锦绣繁华。

“看来上妆这门学问我还有得学啊。”她举着细细的眉笔,凑在李书垂面前左看右看,终于有点儿挫败地叹了口气,又取干净的粉扑蘸了特制的膏液,把那张面孔上的油彩一点点擦干净了,露出少年郎标致秀气的眉眼来。

李笼月熟练地给了个劝慰的笑脸,虽然他觉得自己就算一直板着脸,也不会让季珑多看一眼。

妻主心情不佳,不佳的缘由还跟兄长直接相关,这本该是多么不祥的讯号,换才嫁人时,李笼月少不了要头皮一紧。

但嫁人至今,虽只有十几天时间,除了如先前那般恳请妻主收回成令,他已经很少有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了。

可季珑像是终于放弃征服李书垂标致的面孔,紧接着便瞄向一旁李笼月更加青涩的面孔——虽更青涩,一双纯粹的桃眼与惯爱半垂的眼帘却更显娇怯动人。

“你倒很好拾掇。”他听见季珑说不清是宠溺还是嘲讽的一声轻笑,便见她探身过来,在自己脸上轻轻描画起来,笔尖儿摩挲着眼角嫩肉,带起一阵绵绵不绝、细微的酥痒。

一笔一划都很精心的模样,季珑搁笔后,镜中映出的容颜也是娇媚动人,甚至隐隐显出几分倾城之姿。

可李笼月最清楚,妻主此刻这种精心,与她为兄长上妆时并不相同。

热爱一张面孔而试图将它装饰得更趋完美,与自得于一套妆容而挑中一张合适的面孔承载,当然是不同的。

相比为李书垂上妆时的精心斟酌,给李笼月的妆容就不必太多额外的反复了。

季珑折腾完兄弟俩的面孔,眼见离饭点儿还有些时候,顺手就给自己也描画了一番,一面描画一面还“咿咿呀呀”地哼哼两句调子。

奈何火候极浅,也就仗着习武气足瞎拖调子,着实令听者难过。

不过最后出园子前,她还是很乖觉地把自己脸上的妆容洗去了,并着上燕子送来的新衣——收收男儿态,就又是个精神抖擞的小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