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侧侍,穿戴本不如正君繁琐,又是男子,摘取首饰之类比季珑熟练得多;虽后才动手,却先一步打散发髻。
如云秀发顺着
李笼月略丰盈的肩背散落到铺在绣满鸳鸯的喜床上,年纪虽小,却多少有些妩媚风情。
“妻主,”眼见兄长头上最后一支簪子也将被取下,李笼月只得鼓足勇气喊。
季珑顿了顿手上动作,皱眉向他看去。
李笼月被看得一阵发慌,嘴唇翕动了好几回,半天没出声。季珑便又漫不经心地转头,目光一触及李书垂就愈发柔和起来。
她郑重地将最后也是最粗的一根主簪从李书垂髻中抽出,三千青丝骤然散落,流泻如瀑,果然也是极美的景致。
其实季珑很清楚,就李书垂如今这状况,别说有所回应,就是对她进房以来这番动作是否能有感应都说不准。
但季三小姐在事关紧要之外向来任性,先前不耐烦婚庆俗礼,一避开人群便想方设法省了许多礼节;而此刻瞧着那样一双眼睛,她虽仍然志在修行,无心押猊,却又认定应与面前的佳人留下些风雅的回忆。
“夫君,先辈曾有诗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为妻虽不耐俗礼,这风俗却不愿敷衍。”季珑又唤了一声,笑得愈发灿烂,眼中虽不见深情,却也算珍重。
而李笼月像是对眼下情形终于有所预料,难得机灵,不等季珑起身便麻利地探身翻出被自己事先藏在鸳鸯枕下的剪刀递了过去。
季珑愉快地接过剪刀,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许是因她神情期盼,刀柄缠满红线的剪刀在昏黄的烛光下看着也没了平时的肃杀之气。
尽管托生此世多年,但季珑并没有多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感受。
她一手举起剪刀,另一手在脑后随意一抓,只听“咔嚓”一声,一缕黑亮的发丝已乖乖落在掌心。
季珑接着便要为李书垂剪发,却被李笼月拦了下来。
“妻主,离家前,父亲曾嘱我与兄长进门后齐心侍奉您,为取和睦之意,当由我为兄长剪发。”李笼月嘴里貌似镇定地说着漂亮话,抓着季珑手臂的几根手指却紧张得微微打颤。
季珑自认脾气不错,进屋以来也不算急色,天知道这小男孩儿为啥这么怕人。
她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拂了长辈美意,便将剪刀交还给李笼月。
却见他动
作也极轻缓——并不像是季珑那样因为生疏,反而更像是害怕惊吓到兄长。
如此看来,在经历生魂出窍之前,李书垂的离魂之症就已不轻。
季珑瞧着那双迷蒙的眼眸,不由暗自惋惜,同时也提醒自己此后相处更得多加小心。
待李笼月怯怯地将绞下的发丝递过来,季珑便愉快地把它们与自己先前的断发打了个结,放进事先准备好的丝囊里。
按此界婚俗,结发丝囊当由正君保存。
“夫君,我虽不太信这个,毕竟是个好兆头,你且收好吧。”季珑系紧丝囊,想起李笼月先前情态,动作轻了又轻,才捏着丝囊靠近李书垂搭在小腹处的手掌。
指掌相触的瞬间,李书垂依旧目光迷蒙,手掌却蓦地一僵,倒是恰巧将丝囊攥进掌中。
而季珑顾不得感慨肌肤相触时,对方那种近短时间撞邪之人特有的寒凉,就极有风度地抽手离开。
李书垂将那枚小巧的丝囊死死攥在手心,好一会儿才稍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