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喜宴喧嚣

季珑若无其事地将弓弦险些崩断的木弓交还给面色有些发白的喜郎。

待花轿稳稳落下时,代替父母长辈参与婚礼的季二姐早已避了出去。季珑在喜郎指引下缓步走到轿门前,念及前事,便补偿似的,只轻轻用足尖蹭了一下轿门,近乎无声。

然而仿佛报复似的,季珑已退开好一会儿了,仍不见那大红花轿抬来的娇客有什么动静。

这下轮到李尚书家的喜郎心慌了。

季珑只见那面相慈和的郎君就着半掀轿帘催了好几声,才有个蒙着盖头的人影被早就等在一旁的小童搀着跌跌撞撞下了轿。

众人打眼望去,竟并不觉得新郎腰身比那才六七岁年纪喜童粗壮太多;加之他似乎还比之寻常女子略高,体态风流之外,便愈发显出某种易引人摧折的脆弱。

这是比出窍的生魂还瘦呀?看来从流言四起到我及笄中间这段日子,这位小郎君着实清减得厉害。

季珑暗叹一声,又见他穿着一身分量不轻的绣金霞帔却仍长身玉立,腰背笔挺,无一丝勉强,像是早已习惯了这般端庄姿态,不由更是暗生恻隐。

此界婚俗大多与季珑前世古代相差仿佛,种种礼节极为繁琐,一整套仪式下来,不知不觉时间就已近黄昏。

幸而许是经过先前那

不大不小的教训,一对儿新人总算勉强上了些心,没让自己的终身大事再出什么岔子。

然而若只是季珑便也罢了,这对一位孕夫来说却过于为难了。

虽则那位小正君从始至终都是那副端庄挺拔的模样,季珑却知他临近结束时身形已有过几次细微的摇晃,着实令人忧心。

好在临近开宴时,新郎终于被喜郎搀着去了喜房。季珑继续端着笑脸应付或生或熟的宾客们或诚恳或不怀好意的祝贺宽慰,心底一面羡慕,一面却也当真松了口气。

作为季珑为数不多能容她放肆的好友,姜游自然也在宾客之列。而且依她的意思,姜游以及其余几位平日里时常与自己一同厮混纨绔子位置都在相对显眼的主桌附近。

然而就在季珑忙得晕头转向之时,一晃眼却见姜游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神情有些羞怯的男孩。

那孩子似是隐在光影间,身影轮廓略有些模糊,乍与她目光相对,便慌慌张张地隐去了身形。

仓促之间,季珑只瞥见他眉浓如剑,一双眼眸好似朗星,虽还是略带稚气的模样,却难得轮廓英挺硬朗,是与此世多见的那些惯爱描粉涂脂的男儿迥异的风采。

许是她看得久了些,身边已有人关心探问,那头姜游也递来了疑惑的目光。

季珑心知有异,但见那男孩儿气息轻灵,并非寻常鬼物,约莫不会牵累好友,便摇头示意无事,心底也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