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迎亲撞煞

也算不枉季珑三年如一日不假人手的精心伺候——能否让她如愿合天心,得仙缘尚不知晓,却已然是世间难寻的宝马了。

依此界风俗,季珑此番出门迎亲已算是盛装打扮,往这高大的白马身旁一站却生生被衬矮了三分——任她足尖点地跃上马背的动作多么干脆利落,坐在马上时都像是个没长开的小娃娃。

好在她季三小姐接亲不缺排场,前有府里特意延请的喜郎牵马引路,后有一对儿相貌周正的年轻侍从臂挽竹篮,一路挥洒喜钱;再后才是一顶由八位健妇同抬的大红花轿。

因新郎还未入轿,轿妇们的步态尤为轻盈矫健;整支接亲队伍还另有十几位通身穿红的乐师前后环绕,一路上吹吹打打,极是热闹。

说实在的,季珑两辈子头回成亲,却是上门接亲的那方,尽管她并不期盼与谁举案齐眉,其中滋味也着实有些微妙。

只是不知何时,一路随行的锣鼓声竟渐渐隐没了,喜庆的唢呐也吹得愈发凄厉起来,渐渐竟像是送葬的哀乐了。

好在季三小姐苦心求道多年,虽至今未闻仙踪,却着实熬炼出了一身好武艺。

这倒不全是因她打着以武入道的主意,毕竟,在她从前出身的那个年代,谁儿时还没个飞檐走壁的江湖梦呢。

因此,即便被耳畔渐渐飘忽的乐声勾得神思不属,季珑看上去较同龄女

子瘦小的身躯也仍稳稳粘在马背上,还本能地随之起伏,显然于驭马之道很有一手。

她行事放诞不假,可外界盛传季三小姐百无一用,就着实有些委屈人了。

“起轿——”也不知那哀乐似的唢呐声响了多久,夫家喜郎飘忽的唱喏入耳,紧接着便是一阵尖锐的炮仗声。

季珑一个激灵,忽然从某种恍惚的境况中回过神来,不出意料发现自己已不在迎亲队伍中了,反而莫名其妙只身站在一片生满荒草的雾林中,脚下腐土松软潮湿,身畔也有阵阵阴风啸叫不止,顿时就心里有数:她这是又不知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掳去了。

季珑没到这个奇葩的世界之前就体质特殊,撞鬼逢煞只是寻常。

托生成季三小姐之后,许是勤习武艺血气充足之故,倒是清净了好些年。

此刻冷不丁瞧见面前停了一顶颜色如血的四抬小轿,她也不见发慌,被妆容修饰出几分硬朗的娃娃脸上甚至隐有几分怀念的神情。

不多时,果然就有十几个做工粗糙的纸人从土中钻出,将她和那小轿一同团团围住,十几双像是用笔尖残墨随意泼洒的眼眸齐齐瞪着她,无端叫人发憷。

炮仗声起时,其中四个涂着红嘴唇的纸人便飘飘荡荡出列,合力将那小轿扛离地面,绕着此地唯一的活人晃晃悠悠走起来,怎么看也没有寻常人家嫁男都要求的“平安稳当”的好兆头,反倒令季珑联想起某些老宅子年久失修的门户。

另外十来个勾画更加潦草的纸人便在原地呜呜咽咽地奏乐,正是此前勾得她失神的调子,不像送亲,倒像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