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

简宿涵一时想到自己,便有些出神,她背对着帘门,不曾瞧见知夏欲言又止的脸色,也不曾瞧见身后渐近的人影,因而猝不及防被人揽在怀里的时候,心脏狠跳了一瞬——

“都入夜了,怎的还独自一人下棋,嗯?”

皇帝约摸趁黑来的,身上还带着些许凉意,紧贴着简宿涵纱制的寝衣,温度分毫不差都传了过去。

简宿涵被吓到了,面上却不显,平息片刻后,只将盘上棋子尽数收拢,一边暗暗回想自己刚才是否说了什么出格的话:“自己摆着玩,让陛下见笑了。”

皇上捏住她的手腕,然后缓缓扣住:“可是生朕的气了,好好的指甲,你也舍得。”

简宿涵很少刻意讨好他,像钓鱼翁似的,一收一放,不远不近的把握着那个度:“嫔妾不敢,只十个指甲缺了一个,瞧着不齐整,便一同绞了。”

皇帝笑了笑,双眸狭长,乖张风流的人物,捏着她的手道:“怪道你的小宫女说你古怪,倒真有几分古怪。”

知夏闻言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简宿涵心想皇帝果然听墙角了,跟耗子似的烦人,有心想怼回去,却又怕触怒他,便只好垂眸不说话,一颗颗的把棋子再重新摆好。

皇帝挥手,示意知夏出去,睨着简宿涵娇美的侧脸道:“今日是朕的错,白晾你半日,等你指甲长好了,再与朕抚琴听,可好?”

他对国事不甚上心,也无帝王颜面,对一个人好时,能捧到天上去,说句道歉又如何。

听说他还让婉妃坐过他的龙椅。

简宿涵内心不屑,偏生垂着眼,看不清神情,小小的放肆了一下,敷衍道:“等指甲长好了再说吧。”

她再不留长指甲了,长一寸,便剪一寸。

皇帝闻言面色微微沉了一瞬,不知为何,却又轻笑出声,仿佛是觉着有意思,硬把简宿涵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小美人儿,你说说,要如何才能消气?”

把你的狗头砍下来当球踢。

简宿涵倒没怎么生气,也说不上生气,只是偶尔想起一些事,烦闷的紧,平日不显,一遇着糟心事便压不住了。

她懒得说,却又不得不把皇帝敷衍过去:“听人说江州新贡了几匹蓝烟纱,陛下尽赏了嫔妾,如何?”

皇帝说:“朕记得你素日不爱这些。”

简宿涵:“陛下怕是记错了,不爱这些的是云婉仪,嫔妾是个俗人,就爱衣裳首饰。”

她说着近乎于捻酸吃醋的话,却没让人感到分毫的酸意,仿佛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皇帝勾起一缕她的鬓边发,在指尖绕了一圈,低声问道:“上次赏你的一盒子明珠去哪儿了?”

在库房里吃灰呢。

简宿涵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然后理了理:“陛下将那蓝烟纱赏了嫔妾,裁做衣裙,明珠用来打一套头面,配着不是正好吗?”

皇帝转而揽住她的腰,难得觉着女儿家耍小性子也是可怜可爱的:“明珠虽饱满,大小却尽都一样,打了头面不好看,朕将龙冠上的东珠摘与你,叫内务府去做。”

皇帝有一顶九龙冠,金丝勾织,上有一颗大如卵的紫珠,光色晕晕,实乃世间奇宝。

简宿涵也没想到皇帝这么大方兼荒唐,睨着对方兴致勃勃的神色,一时竟有些语窒,片刻后才道:“嫔妾位份低微,用紫珠不合仪制。”

这话她未说出来,便觉怪怪的,像是在不着痕迹的要位份,便只好咽了回去,敛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