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布衣皇帝打脸日常(二十八)

“陛下。”

陆翼见到血迹一惊,看着李稷冷淡的侧脸,着急不已,小心翼翼劝阻:“陛下,方先生特意嘱咐过,您不可大动情绪,伤神伤身,有损龙体...”

李稷不置可否,垂下眼,把帕子折起来,随手扔到旁边的烧得正旺的炭盆里。

李稷坐在窗边,凝望着下面的万家烟火,沉默得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柔软的丝绢帕立刻被火苗吞噬成灰烬,李稷才慢慢站起来。

陆翼连忙陪侍在侧,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尹家姑娘。

太后也是有心了,尹家小姐出身名门,性情温婉宽善,更难得的是一身清灵柔和的气质,虽不及明月般高不可攀的公主,却也有一番动人之态,看着也更适合成为母仪天下的国母。

陆翼想,相处久了,陛下说不得能喜欢尹小姐的性子。

尹小姐看着谪仙般俊美威仪的帝王,脸颊微微泛红,低着头,姿态端庄温雅。

她知道,陛下性情冷漠,但是她以为,她毕竟是太后送来的,陛下至少会与她说一句话。

但是,就在她暗自期待的时候,她感受到,陛下平静地绕过她,走出了阁楼。

尹小姐愣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眼圈微微泛红。

陆翼也没想到陛下会对太后送来的姑娘这么冷情,呆了一下,赶紧跟上。

李稷走出门,街上正炸开烟花,无数的尖叫欢呼声中,绚烂的烟花铺天盖地的盛放。

李稷停在门口,仰头看着盛放的烟花,然后慢慢走出去。

陆翼以为陛下是要上马车回宫,连忙唤人牵马过来。

然而他却看见,李稷绕过马车,径自走到街边的小摊上,片刻后,他拿起了一只雪狐面具。

陆翼认出来,那个面具,就是刚才元昭公主拿起来戴在脸上的那只。

那一刻,陆翼突然就意识到,陛下不会喜欢尹姑娘的。

这个世上,九成九的人可以凑合,可以变心喜欢上别人,可以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娶另一个人,但是陛下不会。

陛下,只会爱那一个姑娘,爱得伤心伤神,爱得呕心沥血,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地不愿抽身。

陆翼心中不由悲凉。

他想,要是公主能对陛下好一点,该多好啊。

哪怕是把对长宁侯一半的体贴温柔分给陛下。

李稷轻轻摩挲着狐狸面具上的白毛,仿佛又看见梦里她抱着那只鬼头鬼脑的小雪狐,大笑着扑进他怀里的模样。

他笑了笑,把小小的面具收进怀里,再抬头,脸上已经一片肃然冷漠。

他坐上马车,淡淡说:“回宫。”

......

看见李稷那个样子,又因为那些模糊的幻觉,乔安心情不太好。

殷云舟看着她神色低落的样子,轻声说:“若不然,就回去看看他。”

“那怎么行,这种事最忌讳纠缠不清了,而且...”

乔安勉强打起精神,想了想,笑起来:“刚才我大哥身边的那个漂亮小姐姐,你看见了没?那是尹姑娘,娘以前提过要娶给大哥当嫂子的,那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上元节他们一块出来玩,咱们可不能去当电灯泡影响人家培养感情。”

殷云舟微微沉默。

他不觉得李稷会喜欢尹姑娘,那约莫是太后自作主张。

都是男人,他太明白李稷看见乔安时的眼神,那里面是不能被其他任何人取代的感情。

但是乔安像是被自己说服了,用力点头:“有尹姑娘陪着,大哥会渐渐好起来的。”

殷云舟当然不舍得她良心不安,也不反驳,只笑了笑:“我们去放河灯吧。”

他们走到河边,周围还有许多人在放河灯,有的祈愿家人平安,有的祈愿与情人白头偕老,美丽的河面上一片流光溢彩。

乔安把那盏莲花河灯取下来,正要放在河面上,殷云舟却取下另一个写着福寿句子的河灯给她:“先放这个吧。”

乔安不明所以,但也无所谓:“好啊。”

她把河灯放下,一时竟然想不到什么愿望,干脆闭眼胡乱许了一通:什么表哥赶快病好,娘长命百岁,大哥早日娶老婆,啥时候穿回去先把存折花完...

乔安叉腰把想到的愿望一气儿许了一遍,睁开眼,殷云舟正温温笑看着她。

乔安好奇:“表哥,你许了什么愿望?”

殷云舟笑着:“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

乔安挠了挠头,指着他手中的莲花河灯:“其他的都放完了,我们也把它放了吧。”

殷云舟低头看了看灯上亲笔写下的题诗,突然笑:“恨自己没有彩色凤凰一般绚烂的双翅,可以飞到情人的身边;彼此的心意却像是灵异的犀牛角一般,不必言说,也自会息息相通。”

这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释义。

“这才是真的有情人。”

乔安呆了呆,看着他抬起头,温柔地、又有些无奈地对她说:“蛮蛮,你知道吗,你对着我,从来没有害羞过。”

哪怕是当她收到他写这样缠绵诗句的花灯时,她也是小孩子收到礼物那那样的欢喜,而不是一个受到情郎礼物的少女的羞涩。

她看着他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清正、干净,连喜爱和依赖都是纯净的,清亮大方得没有一丝阴霾。

爱一个人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爱是有私欲,是会害羞,会嫉妒,是神思不属,是辗转反侧,是渴望占有和想靠近的。

但是她对他,从没有。

乔安被他说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含含糊糊说:“是、是吗?这...这不是得有个培养感情的过程嘛。”

殷云舟像是看孩子一样宽容地看着她。

乔安在他那样了然的目光下,莫名有点心虚。

看见她低下头,殷云舟轻轻叹了一声。

“蛮蛮,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殷云舟轻声说:“表哥只是心疼你。”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恰恰相反,是表哥被你保护着,你让我活着离开皇宫,为我调养身体,又愿意放弃京城的亲人和名利、陪我去千里之外的偏僻之地隐居,便是连嫁人这样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都是为了我的自由...你为我已经做了足够多,我欠你的,才是一生都还不完。”

乔安听得不好受:“表哥,没什么欠不欠的,这都是我乐意的,你别这么说。”

“好,表哥不说。”

殷云舟摸了摸她的头,却笑道:“蛮蛮,表哥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也不该为我愧疚,更不必拘泥于什么礼法,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如果有想要的,你就去争取。”

他低低说:“表哥说过吧,表哥想看见你快乐,你快乐,表哥才能安心。”

乔安心头一跳。

她不想承认,那一刻,她脑子里竟然莫名闪过那些梦境。

乔安慌忙移开眼,结巴着转移话题:“表哥你说啥乱七八糟的...那个,天色不早了,要不然、不然我们回去吧?”

殷云舟柔和地看着她,点点头:“好。”

上元节的灯火亮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乔安与满城百姓才听说了,陛下御驾亲征的消息。

大军就是上元节的星夜离开的。

乔安当时正在磨药,闻言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磨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