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心:“没事就好,你这次可是从三途川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呢。”
姬武士额头贴地,闷不吭声。
我只好换了话题:“你和月见城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是月见家的武士吧,为何会遭自己主家追杀?”
姬武士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如厉鬼。
她直勾勾盯着我,嗓音沙哑:“夫人您请听我说。等我说完,您是直接杀了我还是将我送回月见城,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她叫仁美,因父亲兄长皆为主君出征战死,因此顶替他们的名额成为一名姬武士。
因从幼时就开始习剑,并有几分天赋,仁美的剑术在整个月见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强。
本以为这样的剑术可以报答月见城城主的知遇之恩,没想到城主看中的不是她的身手而是她的人。
说到这里,仁美脸上出现后悔之色:“我拒绝了城主大人。我愿意为大人献出自己性命,但绝不愿被困内宅,专于床榻献媚!”
然后,恼羞成怒的月见城主就把仁美全家都杀了。
在杀仁美时,被爱慕仁美的足轻组头提前通风报信,仁美这才拼死突围逃过一劫。
说罢,仁美“砰砰砰”向我磕了三个头,纱布裹着的脑门上再次渗出鲜血。
她满脸羞愧:“因我一人任性,我家人和同僚都付出了性命,我不愿自己苟活于世。如果夫人怜惜我,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切腹谢罪!如果夫人不愿插手此事,就把我送回月见城平息城主大人的怒火吧!”
我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因为内外间纸门打开,只隔了一扇屏风,因此仁美说的话,外间的人也能听见。
差不多她刚说完不久,家老就在屏风另一边发话了:“夫人,既然她自己都这样说了,我立刻安排人送她回月见城。”
“等等。”我抬高声音制止了家老,然后冲仁美颔首微笑,“你先好好休息。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人不好决定,需要和家臣商议。但是在这之前,作为救了你的回报,我要求你好好活着,养好伤口。”
仁美看看我,误以为我会拿她别有用处,出现释然之色。再次冲我磕了三个头,便维持着额头点头的动作再也不动了。
我知道自己只要还在这里站着,她绝不会起来,只能让旁边的侍女照看好她,随后退出内间。
一见我出来,满脸焦虑的家老便迎了上来。
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率先走到檐廊上。
继国缘一刚才听了全场,此时保持他沉默寡言的人设不倒,抱着剑默默跟了过来。
檐廊上,风铃轻响。
我转身看家老:“去请诸位家臣前来商议此事吧。”
家老皱眉:“恕老臣不解,这种事还有什么商量的必要吗?”
我含笑询问:“您这是在质疑我吗?”
瞬间的功夫,家老额头布满冷汗。
“……”他低头避开我的目光,“不、老臣不敢。老臣这就去通知其他人。”
“麻烦您了。”
等家老匆匆离去,我才问缘一:“您怎么看?”
继国缘一慢吞吞望了我一眼:“她很可怜。”
我叹了口气:“可是其他人不这么看。他们会认为,武士理应满足主公的任何要求,就像很多大名身边跟的小姓。既然连生命都能献出,为何身体不能。仁美拒绝了主公,还胆敢逃离主公的惩罚,在大部分人看来,就是大逆不道。”
继国缘一没再说话。
我两头顶的风铃叮叮地响。
我忽然想起曾经对恶罗王说过的一句话:“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
所以,仁美当时会逃走,现在又会后悔,我一点都不惊讶。
我所考虑的是,继国家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这种好处,值得我冒一次险吗?
我瞥了眼继国缘一:“听说缘一大人剑术通神。如果仁美说的都是真的,您愿意为她出手吗?”
缘一怔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告诉我:“我不知道。”
我:“……”
“但刚才听仁美小姐诉说时,我内心的确涌起了一股怒火。”
我抬头看看缘一的脸,确定他还是那副淡漠高冷的表情,连眼神都没变化。
要不是确定了他的性格,我还真以为他刚才那句话是在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