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外面一片漆黑,从她家去到热闹的地方,还要走很长一段林荫道,此刻昏暗的路灯下,她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跑着,她觉得无比窒息,空无一人的阴森长道上,背后有鬼,这种恐惧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乔燕拼命跑拼命跑,哪怕跑掉了一只拖鞋都没让她停下,直到她明显的感觉到一双冰凉的小手将她一推,乔燕摔在了一旁的花坛中,下一秒,就在她快要跑过的路口,一辆摩托车快速骑过。
乔燕没注意到什么车,她满心只有那小鬼还跟着她,想要报仇,想要杀她的想法,顿时崩溃大喊:“你跟着我干什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魂不散!活着的时候我丢不掉你,死了也还要缠着我!我究竟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你走吧,你不要缠着我!早知今日,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在乔燕崩溃大骂的时候,一只小纸人从小葵的衣帽兜里爬出来,然后趴到了小葵的头上,小纸人一冒出来,小葵就什么都听不见了,而小纸人短短的小手,还试图遮住他的双眼。
小葵听不到妈妈对他的咒骂,但不用听他也知道妈妈又在骂他了,以前他是听不到声音的,但能看出妈妈不喜欢他,后来他学会了一点唇语,可是学校里老师并没有教他妈妈咒骂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那都是不好的意思。
他想妈妈,但只是想告诉妈妈,他不疼的,也不怪她,下辈子他努力做个完完整整的人,然后再做她的儿子,做她喜欢的儿子。
小葵将遮着他双眼的小纸人拿下来,看向已经停止了咒骂,狼狈坐在草地上的妈妈,微微垂下头,拎着小纸人的一只手,转过身,也许他该走了,这里,从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当他这个念头生起,手腕上的红绳一热,小葵瞬间消失在原地,又回到了那间一直关着他的房间,还有捆住他的哥哥。
但这次小葵没有发狂生气,而是将手里的小纸人还给了那个哥哥,他努力的张嘴想要说谢谢,可惜发出的声音依旧是嘶哑难听的。
温然收起小纸人,看着小葵:“想离开了?”
小葵点点头,他看到了,妈妈身边没有他,她过的更好了,那个从来乱糟糟的家,前所未有的干净。那个整天蓬头垢面的妈妈,也开始打扮了,他不在了,妈妈就过得好了。
温然朝小葵招招手:“过来。”
小葵看了他一眼,慢慢的挪了过去,他知道这个哥哥是好人,可是那绳子捆在身上真的好疼,他还是有点害怕。
温然道:“是你妈妈害死你的,对吗?”
小葵低着头不说话。
温然:“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但你是苦主,所以你说了算,你希望你妈妈付出她该付出的吗?”
小葵出神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他不要,他只想要妈妈好好的。
温然:“罗伟庭不是杀你的人,他却要坐牢,人家是无辜的,你想保护你妈妈,那你就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这样也不追究你妈妈?”
小葵紧紧抿唇,这件事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但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也不想他妈妈有事。
看小葵一脸纠结为难,温然笑了,小孩的世界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他们只需要在乎他们在乎的人,让他为了去救一个无辜的人,亲手把他妈妈送进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温然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你妈妈会好好的,所以你要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温然话音一落,小葵的身后就出现了一道散发着森森阴气的入口,小葵知道,走进去之后,他就再也回不来了,他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朝着温然鞠了个躬,又努力的一字一句,十分费劲的用唇形说了一句话,见温然对他点点头,这才露出个笑来,转身走了进去。
入口一消失,一根红线直接掉在了地上,温然将红线捡了起来,在指尖把玩了片刻后,给徐骞打了个电话。
徐骞正在申请与罗伟庭见面,得知小葵已经离开了,道:“既然小葵已经走了,那你这位小天师也功德圆满了,剩下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那是我的管辖范围了。”
温然道:“乔燕以后不会好过的,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但心里有鬼的人见了鬼之后,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个姓罗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家暴,打孩子,我觉得判他十五年一点都不冤。”
徐骞闻言一笑:“该怎么判,等我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了再说,我虽然不能说,要让世上所有的坏人绳之以法,但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希望没有一桩冤假错案,当警察的,总得要做到一句问心无愧才行。”
温然可以做的事情他不可以,哪怕乔燕的后半生会活的比在监狱里还痛苦,但他不能这样做,他是警察,他得对得起自己这身衣服。
温然挂了电话,无声一笑,正直的警察啊。
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温然手指翻飞的将那一截红绳折叠成一朵花,虽然可能不那么像,但多少与向日葵靠点边,随后随手朝外一抛,红绳花瞬间像星光一样,散落在阳光里。
如果小葵能长大,也许以后真的会成为一个向阳而生,温暖而明媚的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