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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皇帝赐婚,他心里真没觉得不服气,还有点幸灾乐祸等着看陆初筝被退婚。

他等到了,可是从上京到北疆的这些日子里,他才发现自己的浅薄和心胸狭窄。

长乐虽身为女子,行事却比自己大气豁达,也比自己聪慧冷静。

她与其他的公主,甚至是大燕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这一路遇到的危险,遭遇的境况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她没有抱怨,没有怨恨,甚至没有祈求任何人帮她。

这样的女子,让人仰视也让人爱慕。

按说,萧元嵩不至于被吸引啊?

他那样的人,喜欢的难道不是那种温婉恬静又贤淑的大家闺秀吗。

“退婚了。”萧元嵩回他一句,策马疾驰越过他,乌黑的眸子覆满了寒冰。

他此生最大的错,便是与长乐退婚。

若当初未有退婚,哪还有师兄什么事。

陆初筝跟着吕潇然等人回到临堰,天彻底黑了下来。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回房让春杏伺候着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倒床上便睡了过去。

春杏熬好药汤送入房内,叫她不醒,吓得脸色煞白急冲冲掉头去找吕潇然。

吕潇然在等在花厅,见春杏脸色不对立即带着月瑶迎上去,“她怎样了?”

“殿下昏睡不醒,身上也烫得厉害。”春杏急红了眼,“表少爷,你可一定要救殿下。”

殿下从未病得如此厉害。

吕潇然拧着眉,去拎起自己的药箱,带着月瑶一块进入陆初筝的院子。

陆初筝高热不退,也叫不醒。

春杏看着床上的陆初筝,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又怕自己哭出来会影响到吕潇然,只好死死捂住嘴巴。

吕潇然给陆初筝诊脉结束,转过头,轻声吩咐,“月瑶,你喂她喝药,我给她施针。”

月瑶应声坐下,扶起陆初筝捏开她的嘴,仔细喂她把汤药喝下去。

陆初筝神志不清,汤药喂了许久才勉强喝完。

吕潇然挽起她的袖子,仔细给她施针。

这丫头从离开上京就一直绷着,昨夜受了风寒,身体扛不住一下子病倒,没有七八日怕是下不了床。

难为她了。

早知她这般辛苦,自己不该不闻不问,过了这许久才来找她。

皇帝真是绝情,把给她的恩宠收回去也便罢了,还如此磋磨。

再怎样,初初也是他亲生的女儿。

陆初筝病倒第五天,王风凌从介州匆匆赶回,一进公主府便往陆初筝的院子里跑,急得脸色都变了。

“王世子,殿下她还未苏醒,待她醒了世子再来。”春杏双眼红肿,嗓音也哑得不成样子,“世子请回。”

“长乐她到底怎么了?”王风凌嗓音嘶哑,“寻常风寒怎会昏睡这许久?”

卢子焱几日前就给他写信,说长乐被宫中暗卫追杀,与萧元嵩一道坠落悬崖,人未有受伤却受了风寒病倒。

他抓紧时间安排好介州之事赶回,还以为她已经好差不多,谁知竟还昏睡不醒。

“表少爷说殿下是操劳过度,等醒来便好了。”春杏垂下脑袋,难受哽咽,“除了等,别无他法。”

王风凌攥了攥拳头,掉头回前院花厅。

吕潇然和卢子焱在院里过招,月瑶坐在一旁看着,眉宇间笼着忧愁心事重重。

王风凌坐到她身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狐疑皱眉,“长乐到底什么情况,可是中毒了?”

“殿下感染风寒,寒气侵入肺腑还在调养中,未有中毒。”月瑶垂首回话,“世子无需担心,吕公子医术高超定能治好殿下。”

王风凌眯眼看着吕潇然,用力磨牙。

他在介州已有一月有余,鱼佬的大名如雷贯耳,这吕潇然是鱼佬的爱徒也颇有些名气,倒不是不信任他的医术,而是心里不踏实。

风寒怎会昏睡五日都不曾清醒?

“世子莫要担心,殿下她是有福之人。”月瑶安慰一句,抬头看着吕潇然和卢子焱。

吕潇然这人虽一身江湖气,行事却极为正派。

然而她终究是外族人,在大燕也就公主府能容得下自己。

出去了,她还是青楼出身的低等奴才。吕家在大燕朝中虽非大家族,却也不会接受她这等身份的儿媳,何况吕潇然还是嫡长子。

“但愿。”王风凌又喝了口茶,起身走出花厅进入院内拦住吕潇然和卢子焱,“先别练,长乐到底何时能醒过来,不行我立即回介州将鱼佬请来。”

“师父他老人家来了一样,初初是累了,睡够了就会醒过来。”吕潇然擦了把汗,收了武器回花厅,“她自小娇生惯养,从上京到临堰这段时日,从未放松过自己,病起来才会严重些。”

“倒也是,我们都受不了何况是她。”王风凌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长乐在宫中何曾吃过这样的苦,被追杀受了惊吓又染上风寒,着实可怜。

“她快醒了。”吕潇然叹气,“具体时日我也说不准。”

王风凌再度磨牙。

又过三天,萧元嵩和岳锦荣从襄台回到临堰。

两人进门时天彻底黑了下来,公主府内说不出的安静。

萧元嵩将马匹丢给马夫,大步进入花厅,“她怎样?”

“还是未有苏醒。”吕潇然摊手,“已昏睡了八日,脉搏正常。”

“我去瞧瞧她。”萧元嵩听说陆初筝还没醒,丢了帷帽急冲冲去内院。

春杏没拦着他,只是安静跟过去。

吕潇然也跟进去,唇边弯着玩味的笑。自己的丹青若是有萧元嵩一半出色,就能把他这副丢了魂的模样,惟妙惟肖地画下来。

谁敢相信,师弟当初竟会退婚。

萧元嵩顾不上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踏入陆初筝的闺房,却迟迟不敢再迈开脚步。

他去襄台算上路上的时间已有八日,她昏睡至今不曾醒来,可是觉得这世界再无留恋,不想再醒来了?

吕潇然抬手冲春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师弟用情太深了吧?

没听说萧家出过情种啊,相国和定国公虽未有纳妾,但也不见得与夫人伉俪情深。

四周安静下去,虫鸣的声音越来越大。

萧元嵩咬紧牙关,关上门,一步一步朝着陆初筝的床榻走去。

床上的人瘦了一圈,脸色也白得有些吓人,便是睡着也能看出毫无生气。

那双灵动又狡猾的眸子,遮在眼皮底下,不知是否还如从前一般?

他坐到床上,颤抖伸手抚上陆初筝的面颊,“长乐?”

陆初筝一动不动。

萧元嵩俯身过去,隔着被子抱她,哑声低喃,“长乐,燕王还不知你病倒的消息,你便是要走也不该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