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队长还没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他脸颊上的肌肉抽搐着,恶狠狠地看着简玉纱道:“优秀兵士这辈子都跟你没关系!下午我就把你打人的事报给领队官!”
帐子外传来陆宁通的声音,似乎是和正管队争执着。
简玉纱听见外面的动静,顿时笑了,她镇定道:“整个四队,只有我有资格入选,四队里好几年没这种体面的事儿吧?你觉得领队官会容你把我的事儿报上去吗?”
罗队长恨她恨得牙槽发痒,他忍着疼,龇牙咧嘴说:“你等着瞧。”
简玉纱却道:“不用等了,这件事只是闹到领队官那儿,我怕他大事化小。”
罗队长来不及思考,锁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简玉纱一面儿转身出去,一面儿淡笑道:“要闹就闹大一点,黄把总营帐里见吧。”
罗队长眉心突突跳着。
简玉纱从帐子里出去,陆宁通正抱着一团脏衣服,和正管队两个人掐得脸红。
她示意陆宁通跟她走。
两人一同到黄把总的帐子那边去。
陆宁通将简玉纱通身一扫,问道:“恩衍哥,你没事儿吧?”
简玉纱抬眉问道:“你看我有事儿吗?”
陆宁通觉得她没事儿。
简玉纱又说:“我踢了罗队长一脚,他膝盖磕了,坐地上站不起来,估计一会儿得让正管队搀扶着来。”
陆宁通大喜:“真的啊?爽快!”
两人到了黄把总营帐里,着人通报后,便掀帐子进去。
罗队长生怕简玉纱抢夺先机,让正管队背着他来了。
黄把总正想打盹儿,见了这几个人,眼睛一瞪,问道:“都干什么
?”他着重问简玉纱:“你怎么还不去训练?你已经见过你们那个新来的教练了吧?你耽搁啥呢,活不耐烦了是吧?”
罗队长身上早就汗湿了,瘸腿上前,抱拳说:“黄把总,闵恩衍犯事儿了,他断了一个兵士的两个肋骨。”
黄把总眨眼间睡意全无,拍案而起,扯着嗓子吼道:“什么?!”
他眼如铜铃,一脸的胡子随着粗重的呼吸声颤动,恨不得将简玉纱剥皮剔骨,“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想死,这节
骨眼儿,你闹出这种事儿?”
陆宁通慌忙道:“黄把总,罗队长冤枉人,恩衍哥没断人肋骨,我们俩现在赶来,就是想让您主持公道。”
罗队长冷笑:“癞皮狗在军医那儿躺着不能动,哭死哭活让我给他讨个公道。公道自在人心!”
黄把总并不擅长断案,他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揪着眉头,扫视几人,问简玉纱:“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简玉纱略去玩骰子的部分,简述和癞皮狗的冲突,清楚地下了结论:“我若昨晚踢断他的肋骨,他绝对不可能忍到今天早上才去找军医,如果黄把总断过肋骨,就知道有多疼。而且陆宁通在癞皮狗衣服上发现了两个脚印,另外一个脚印,比我的大一些,脚印留下的纹路也与我的鞋底不同。说明癞皮狗挨过两脚,至于第二脚是谁踢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仅凭癞皮狗口供,绝对无法判断是我踢断他的肋骨。”--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只要是个长了耳朵的正常人,没有听不懂的。
陆宁通把癞皮狗的衣服抖开,脏兮兮还有臭味儿,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但胸口两个黄脚印却一眼就看得到,且第二个脚印明显重许多,纹路也更清楚。
他冷笑道:“得亏是在咱们营里发生这事儿,满地的沙,脚印跟印泥似的,要不然某些道貌岸然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祸害优秀兵士,主动替敌方损咱们大业的兵,折咱们大业的将!”
黄把总冷眼审视着罗队长,问道:“你怎么说?”
罗队长低下头,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咽了咽口水,偃旗息鼓道:“是属下没有查明真相,属下办事不力。”
盖棺定论了。
黄把总徘徊着,沉声道:“闵恩衍,你先赶紧去训练吧,一切以优秀兵士评选为重。”
简玉纱抱拳道“是”,并且淡声说:“不管黄把总信不信,罗队长几次想讹诈我的银子,我不从他,他便百般刁难于我,我没有证据,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告退。”
陆宁通也抱拳道:“黄把总,告退。”
营帐里,只有三个人。
罗队长双手发抖,面色惨白地辩解:“把总,他仗着自己伯爷的名头,在班里就没老实过,您若不信可以去班里打听。我承认我为了队伍里的团结和平衡打压过他,但我没有讹他银子。”
正管队弱弱发声:“禀把总,我以性命起誓,罗队长说的都是事实,罗队长是个好队长。”
黄把总挥挥手,让正管队先出去。
正管队走后,黄把总一个大耳巴子重重地甩在罗队长脸上,瞪着他道:“你他娘懂不懂事儿?几年了咱们司才出现一个有希望拿优秀兵士的人,你不知道轻重缓急?现在闹这事儿,你想干什么啊你?”
“黄把总,是属下的错。”
罗队长面部不停抽搐着,死死攥拳,不敢替自己解释一句。
军营里没那么多温和讲道理的时候,暴力就是讲道理的方式<。
黄把总又指着罗队长的鼻子说:“你们每个班的队长,是老子一个一个点了头的,你有事儿,等于老子有事儿。罗铁,老子告诉你,老子要是被你连累了,你给老子等着!”
罗铁垂头不语,心里却在发憷。
黄把总发了一通脾气,热的不行,敞开衣服说:“滚蛋!把你们高领队过来。”
罗铁忐忑地叫了四队的领队官过来。
黄把总又把高领队一顿训:“你他娘怎么当领队官的?总共才四个人你都管不好?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都看不见?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五年了,五年!你们队里出过一个有资格参加评选的人吗?还不当宝贝疙瘩一样供着!人家真要有点作为,万一从幼官舍人营出去了再回来,指不定谁是谁的头儿!你是在给谁找麻烦?你是自找麻烦!”
高领队心慌的很,“闵恩衍”一入营他就关注过,但关注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谁知道怎么就突飞猛进了。
眼下由不得他东想西想,只能老老实实道:“黄把总,属下知道了,我回去会好好盯着罗铁,不会让他胡来。”
“滚滚滚。”
黄把总训完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压根儿就睡不着了。
评选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九天之后,是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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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玉纱自把总营帐里出去,和陆宁通对视一眼,便分道扬镳。
她速速赶去靶场,却还是迟了,二十个兵士,到了十八个,袁烨在兵士身后的沙坑里站着。
简玉纱站在九号位置上,纹丝不动。
六号兵士,在简玉纱之后,姗姗来迟。
袁烨从沙坑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单次计时用的沙壶,和漏斗一个形状,区别在于沙壶是漏的。
他将沙壶放在地上,从沙坑里抓了一把细沙子扔进去。
袁烨走到六号兵士面前,面无表情问他:“为什么迟到?”
六号兵士答说:“报,我不知道具体该什么时候来,所以来迟了。”
袁烨表情没变,只是瞳孔明显暗了些,他说:“别人都知道什么时候来,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再答。”
六号兵士嘴角微动,气势弱了一半,他说:“我打了个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