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这座房子已经没有人住了。他的母亲觉得这里会勾起过去的回忆,实在是令人痛苦,所以选择搬离这里,去村子另一头的地方住。
“这里以前举办过葬礼。”安娜走近那座房子,看见前面的花篮。
附近是找不到鲜花的,他们用一种彩纸扎的花来代替花朵堆放在花篮里,以此寄托对亡者的悼念。
花篮被冰结住,安娜拨弄了一会儿,没能把它拿出来。
“别碰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吹笛人皱眉道。
“雷奥哈德,明明说世界上没有神,却比谁都迷信。”
吹笛人语塞。
他以前是不迷信的。
但是遇见安娜之后,他总是觉得生命非常脆弱,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就连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厄运,仿佛会都能把她带走。
“死去的孩子们都会去哪里呢?”安娜叹息道,“如果像修道院说的,他们都去了天堂就好了。”
“现实一点,没有这种地方。即便是伊格纳茨那样的魔导师,也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滞留在冥河里。”
安娜气愤地瞪了吹笛人一眼。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簌簌的脚步声。
“啊……我的孩子……”
两人听见声音,都转过头来。
卡米奥的母亲蹒跚着走到冰屋面前。
安娜连忙站起来,擦了擦手:“真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里面的花……”
“没关系。”这个女人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她在花篮面前跪下。
“我可怜的孩子啊,他是多么的痛苦。坠进了深井之中,不断呼救,可是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小小的身体,就这样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了……”
这女人脸上的哀痛把安娜也感染了。
她递出一张白帕子,认真劝慰:“这一定是一口邪恶的井,吃了这么多孩子!”
吹笛人忍不住道:“你刚说过让我别迷信……”
女人擦了一把泪:“邪恶的井?不,这只是一口普普通通的井。真正邪恶的是那些取笑我的人。”
安娜和吹笛人同时一怔。
“取笑你的人?”安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人不再提这件事。
她在原地哭了很久很久,才起身离开。临走前,她把手帕还给了安娜。
“给我。”吹笛人从安娜手里拿走了手帕。
“你不觉得她刚才的话有点怪吗?”安娜担忧道,“我们是不是要去镇上问问?或许真的有人欺负她和她的孩子……”
吹笛人知道安娜喜欢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帕子:“在此之前,我们先研究一下这个。”
吹笛人拿出了他惯用的血缘魔法。
这是消耗能量比较小,但是又需要很高技艺的魔法。之前寻找丢失孩子父母的时候,他已经用过一遍了。
这一次使用,是想看看卡米奥埋骨何处。
吹笛人解释给安娜听。
安娜犹豫道:“他已经死得够凄惨了,我们还要去打扰他的亡魂吗?”
吹笛人选了一个安娜可能会比较接受的说辞。
“我想,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接连消失吧。”
安娜立即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他会愿意帮忙的。”
帕子上沾着卡米奥母亲的眼泪,而这眼泪能够帮助他们找寻到卡米奥的位置。奇怪的是,吹笛人施法之后并没有找到他的尸骨。
吹笛人沉思:“他的尸骨已经不在附近了。”
“是被大雪埋的太深了吗?”
吹笛人沉默着摇头。
他拿着帕子,围绕冰雪小城转了一圈,哪里都没有反应。
安娜想了各种各样可怕的可能性。
“被海浪冲走了?”
“这个附近虽然有海,但是海面已经结冰了,最多能找个小洞钓钓鱼。如果是烧成灰被冲走,倒还有点可能。”
“被野兽吃掉了?”
“……好像这边也没有大型野兽。”
“被井吃掉了?”
“井里没有尸骨的气息。”
“被大家分着吃掉了?”
吹笛人拖住安娜的脸:“……不是,如果被吃掉了,他的气息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还有,你不许想这么可怕的事情。”
安娜被他挤得嘟起嘴。
“但是根据过去我们遇见的各种事情来看,这种可能性还挺大的。”
吹笛人松开手:“总之是离开了魔法侦察的范围,或者是彻底被什么东西消灭掉了。你不是想要去问问镇上的人,有没有谁欺负卡米奥和他的母亲吗?我们现在可以去了。”
他们凭借吹笛人这副无往不利的好相貌,顺利问出了不少情报。
“欺负他们?这小地方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们彼此之间都很照顾。”
“不可能!这里人少,大家或多或少都沾亲,绝对不会欺负他们的。实际上,卡米奥家的房子还是大家一起帮忙盖的呢。”
“如果我们讨厌那孩子和他母亲,会为他送去花篮,哀悼三天三夜吗?我们所有人都去了,一个也不少!要我说,是那孩子的母亲讨厌我们才对!”
“对,我记得我们前去哀悼的时候,那女人还一个个劲儿地指着我们骂。”
安娜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骂你们呢?”
“真莫名其妙,我怎么会懂?”
另一人应和说:“她说我们都不懂她的伤悲!我们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嘲笑她!因为当时她刚刚失去孩子,我们觉得她有点疯癫是很正常的,所以也没有在意……后来……”
后来?
讲述的人压低了声音。
“后来,参加葬礼的人,也一个个失去了孩子。”
“仿佛就是在印证她那句话……”
——你们根本不懂我的悲伤,只有等你们都失去了孩子才能真正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