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该离开。”她说:“他会毁了我。”
不应该心软,不应该答应,不应该靠近。
艾丽萨一直很清醒,一直很清醒地知道。
巴恩斯早晚会毁了她。
她微微闭眼,那双绿眼睛出现在一片黑暗中。
她还记得男人在说“我把他丢了”时的眼神落寞又恍惚。
她还记得他递给她带着他的温度的李子,乞求她的垂怜,等待她对他破碎人格的判决。
她还记得明明他早已下了自私决定,即使她害怕也不会放过她,身上属于黑暗世界的血腥气都冲到了她的鼻尖,却依然能小心翼翼地希望她不要害怕。
她想起那个细小的微笑,他说,“谢谢你。”
她想起他冰冷的金属手掌贴在她脑后,紧紧禁锢她,却以对待脆弱玻璃一样隐忍地力道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叫我巴恩斯。”
最后,她想起站在地下拳场的昏暗通道里,那句轻轻的。
“接你回家。”
艾丽萨睁开眼。
“皮特罗,”她重复:“我早就知道的。”
是啊,她在心里想。
在我第二次见到他时,我就知道了,他早晚会毁了我。他和他背后的东西,找到我就像找到躲在笼子里的雀鸟,玩弄我就像玩弄无法走路的幼猫,碾死我就像碾死一只想要挡车的蚂蚁。
可怎么办呢?
他永远能轻而易举打破她所有防线,使她刻意遗忘的阳光和雨露冲破表壳,一溃千里。
“你根本不知道!”皮塔罗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速又快又急:“九头蛇根本不是普通的组织!属于其中一员的他罪无——”
“足以钉上十字架,被人类审判。”艾丽萨平静地说。
皮特罗睁大了眼。
“那你——”还要包庇他?
“我告诉过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我告诉他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一定会慢慢变好。我也是在告诉我自己。皮特罗,我帮助他如同是在拯救我自己。如果他要被审判,我会为他送行,将灵魂同他一起钉进十字架。”
而她的身躯会用忏悔的眼泪为他洗布满血污的脚,用密软的黑发来把它们擦干;在他被钉上十字架行刑的日日夜夜里哀哭祈祷,喂他喝水;在他死后进入停尸的墓穴,亲自为他用油脂净身。
皮特罗嗓子发干。
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你就不怕死吗?”
在皮特罗探究的视线中,艾丽萨摇摇头,轻轻地,柔软地,了然地,露出一个充满女性气息的微笑。
这一刻,她不像个十八岁的年轻姑娘,而像是被耶稣拯救的抹大拉的玛丽亚。
这个脆弱而善良的姑娘在此刻放弃了一切的伪装和尖刺。她看起来脆弱,但是强壮的肌肉和滔天的力量与她相比却懦弱。她看起来注定无法支撑惩罚西西弗的巨石,但她荒诞的反抗却因为这种注定而美丽。
她善良而美丽。
“皮特罗,”艾丽萨最后说:“我怕死,但我更怕我的心提前死去。”
主借她的身躯宽恕,她必将爱与善向他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