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想提醒疏风小心,因为这摩天轮很可能在最高点弄出幺蛾子来,但刚一张嘴,猛烈的风灌进嘴里,别说说话了,想重新闭上都很艰难。
殷迟重新闭上了嘴。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终于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摩天轮颤了颤,停住不动了。
滋滋滋的电流声后,播报再次响起——
“尊敬的游客们,在情人摩天轮到达最高点之后,游乐园为您准备了特别的惊喜,希望两位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伴随这道声音的,是哐当一声。
殷迟低下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降落到玩家们够不到的地方的地板,上层突然彻底消失不见。
在进入摩天轮轿厢的时候,殷迟就发现相比于现实当中的摩天轮来说,轿厢的地板太高了些,足足有将近半米,当时他就猜测过里面是不是藏了东西。
现在事实告诉他,猜得没错,就是藏了东西。
那是一个笼子,笼子里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没有灯光,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笼子的地步不是严实的地板,而是不太密的金属栅栏,透过栅栏能够看到地下黑漆漆的游乐园,四周寂静到死寂,只有玩家们在不同轿厢中挣扎玩命。
疏风透过狂风发现殷迟的动作,也努力睁开眼往下看了一眼,他栅栏和栅栏里黑漆漆的东西不明显眼,因而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距离这里遥远的地面,仿佛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在近百米的高空之上,脚下地板消失,只有一个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跷跷板作为支撑,这种认知差点让他的高空恐惧症发作。
恐惧眩晕完之后,努力让自己不往下看,疏风努力安慰自己,至少比云霄飞车温柔多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好像小了一些?
不,不是错觉,因为疏风听到殷迟说了两个字。
对了,他说了什么来着?
——“下面。”
下面什么?
疏风再次低头,然后跟正在往上爬的女鬼正正好对了个眼神。
“卧槽!”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播报又出来刷存在感:“为了让游客们有更好的体验,接下来在两位中,有一位能够完全自由移动座位。”
疏风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位子震了震的殷迟却瞬间恍然。
先前他不是没考虑过跟疏风一起,将位置挪动到支撑点,这样既能避免山下浮动,也能维持平衡。
然而这想法因为座位移动到一半的时候无法再继续移而宣告失败,但现在广播中说玩家中的一个能自由移动座椅……
殷迟微叹,那些鬼怪们真是不看玩家们打起来不罢休。
此时的跷跷板仍旧是疏风微微上浮,殷迟下沉的样子,而女鬼就像认定了殷迟一样,努力向他这里攀爬,伸出长长指甲要够他。
殷迟避过女鬼指甲,猜测就像黑鸟会攻击升高的人一样,女鬼的仇恨会锁定降低的人。
升高的人对付黑鸟,降低的人躲避女鬼,这看起来很公平。
——如果没有广播提示两个玩家当中,有一个人可以移动座位的话。
他和疏风之间,从刚刚座位突然传来的震动来开,能移动的人应该是他。
殷迟觉得这或许不是意外,每一对玩家在升到最高空,面临女鬼威胁的时候,得到移动机会的很大可能都是跷跷板的座位靠下的人。
因为“他们”是上一轮面对黑鸟的争斗中的胜利者。
成功让队友被翘起来,被黑鸟啄食,保全了自己。
如果殷迟想要最大化地保全自己,这时候就应该将自己的座位往跷跷板支撑点移动,直到完全紧靠支撑点。
这样做之后,他不会再被翘起来,而疏风那边却会直直落下去,女鬼会锁定位置更低的玩家,疏风会被锁定,而他则安全无虞。
从云霄飞车到摩天轮,这座游乐园不断在考验人性。
它将生路明明白白摆在玩家面前,也明明白白告诉玩家,这生路需要牺牲队友,需要用别人的命铺就。
能走到现在的玩家,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
又有几个能在性命危急的当头,还能够想着保全对方?
殷迟忍不住思考,这趟摩天轮坐完之后,玩家们又要少几个。
好想他自从进入这个任务世界,就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概是这个游乐园的一些设定太不招人喜欢了。
将这些杂念丢开,殷迟再次躲过女鬼长长的指甲。
抓空的女鬼没有收住势,长长的指甲插进了金属墙壁中。
殷迟用[玫瑰之刃]刺进墙壁的时候,能感觉到明显的滞涩和艰难,而这只女鬼指甲插进墙壁却利落干脆地如同插进一块豆腐。或者说,金属墙壁在她的指甲下,本来就是一块豆腐。
殷迟目光一凝,更加小心,同时放弃了正面跟她对抗的想法。
朝疏风道:“我接下来需要做一点操作,你自己抓紧。”
风太大,疏风没完全听清,只听到了最后的两个字“抓紧”,他刚想问为什么,就见殷迟突然抽出插在墙壁上的长刀,将座位往前移了一点,两个人的位置瞬间对调,变成了疏风靠下,殷迟往上。
位置靠下的人换了,女鬼也跟着自然而然换了目标,直直奔着疏风去了。
她爬过去之后,还没等指甲洞穿跷跷板上的人类,殷迟再次将位置挪了回来,顺道将长刀插进墙壁,将自己固定在靠下的位置,疏风在“啊啊啊”的尖叫中升了上去。
等从女鬼手上捡回一条命,他到底也不是傻子,很快弄明白殷迟的想法。
但弄明白也没什么用,他不像殷迟,能顶着狂风、头顶虎视眈眈的鸟、脚下脸色阴惨惨的女鬼控制跷跷板自由上下,还把女鬼当狗溜。
虽然帮不了忙,但紧紧抱住跷跷板,不给队友添麻烦还是可以的。
于是在这狂风呼啸的高空,疏风麻木地看殷迟将女鬼溜来溜去,同时不断体验从女鬼爪下逃生的刺激。
在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吹成一个傻逼,身体麻木得几乎没有感觉的时候,摩天轮终于再次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