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从旅馆里离开不久,远远地听见嘈杂人声接近了旅馆,夜色中飘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沈哥,没有,那群人不知道跑哪个地方去了。”
“再找找,他们跑不了……”
杨水他们心惊胆战地听着,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蜡烛快燃到头了。
没人想挑战一下没了蜡烛他们能不能在黑暗中活下来。
最后还是老蒋咬牙拍板:“去水池边!”
其他建筑在夜晚都是刑场,误入其中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只有代表着心脏的池子没太大杀机,而且似乎还有一道屏障隔绝了这诡异的夜色。
只要注意别离水池中心太近,注意不被桃树树根袭击,至少暂时安全无虞。
张昊心累地叹气,接着陈丽丽的叙述道:“我们在水池边是躲了一会儿,但在那些人的搜索下很快就被发现了,于是就变成了殷小哥你看到的这样子。”
殷迟若有所思,问老蒋:“你听到的消息是什么?”
老蒋神色凝重,将他特意掩下没有告诉其他人的消息道出:“屏障在缩小。”
玩家们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殷迟却敏锐地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意思:“包裹这座小镇的屏障在缩小?”
老蒋:“对,我偷偷去看的时候已经缩小了十米,而且速度虽然已经减慢,但确实还在继续缩小。”
张昊咽了咽口水:“这……这不是说,我们很有可能暴露在雾气里?”
老沈冷笑:“如果屏障出事,这镇上所有人都暴露在雾气中
被腐蚀。你们以为自己又能逃过去?”
殷迟:“你们知道屏障为什么缩小。”
他用的是陈述句。
老沈愤怒的脸倏然苍白,似乎仅仅只是想到那个原因,就已经惊恐到血色尽褪:“是祂醒了,祂醒了……”
“祂?”陈丽丽试探着道,“你们指的是神灵吗?”
玩家们从老沈的颤抖中,确定了他说的确实是神灵。
张昊一头雾水:“神灵怎么会突然醒了
?”
殷迟突然有些心虚。
因为他想起在画卷中的时候,他对神灵说过好歹挣扎一下,不要像条咸鱼,要学会自救和自己奋起。
他就像一个给学生布置了作业的老师,但很显然,他的学生不仅仅是完成了,还超额完成了。
殷大大忍不住以手扶额,感叹世事莫测,前脚挖了个坑,后脚自己就立马踩进去了。
由此,他忍不住提醒自己,下次挖坑前一定要看清楚不要挖在自己要走的路。
所以你就不会学着做个好人吗???
做个好人是不可能做个好人的,但殷大大会努力督促其他人做个好人。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杨水犹疑地问。
虽然一样有生命危险,但和镇民合作是不可能合作的,谁知道跟他们合作的下场是不是变成废料。
可要说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
殷迟正打算开口,余光突然瞟到了什么,老蒋的提醒猛然响起:“小心!”
险而又险避开了沾着毒液的针,再站定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手悄悄接上了的祭祀已经被老蒋一脚踹倒了。
杨水后怕地拧眉问:“怎么处理?绑起来?”
殷迟叹息:“人这种生物,就是哪怕面临死亡境地,也不忘彼此厮杀。”
杨水、张昊和陈丽丽也忍不住心生感慨,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年轻而又难得心软的同伴。
然后他们就见到自己认为“心软了”的同伴粗暴地提起祭祀的领子,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将对方往水池里一扔!
老沈大惊失色:“祭祀掌握着维护屏障的秘法,你不想活了?”
殷迟不是很耐烦地道:“活什么活?我都说了人类的本质就是互相厮杀,我是人类,所以打算遵循天性先弄死他。”
他说完,目光灼灼兴致勃勃地看着桃树树根从水下探出,卷住了祭祀想要刺破他的身体吸食血肉,却又似乎发现不对,动作犹豫。
殷迟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和看变态一样的目光中抚掌而叹:“果然得是死在‘小镇’手里的尸体,才有吸引力吗?”
围着玩家的镇民们开始骚动,老沈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道:“你还不将祭祀大人捞上来!”
殷迟神色遗憾,似乎终于听进去他的话,将带着的画卷抛给了老蒋,向老沈伸出了手。
老沈额头青筋直跳:“干什么?!”
容貌俊
美的青年奇怪道:“当然是火把。”
他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火把能驱逐黑夜中的怪物。我都要下去捞你们祭祀了,难道连个火把都不愿意给?”
在留影鹤的影像中,韩飞的纸人无意中打落了那两个人的火把,火灭后,两个原本在坟地行动自如的镇民立刻被不甘的冤魂拖了下去,死亡过程没用半分钟。
所以他推测这些镇民们能够在夜色中行走如常,不被怪物袭击,也不是因为他们五百年
前是一家,而是因为被黑暗和诅咒侵蚀成怪物的镇民们畏惧火把。
殷迟甚至猜测,蜡烛或这些火把,最重要的原材料应该是一个东西。
至于是什么原材料——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阖了阖。
老沈强行压住怒火:“火把对桃树没有用,而且你也看到了,桃树不袭击活人,你就算下去也不会有危险。”
殷迟从善如流改变说法:“是吗?那么我都要下去帮你们捞你们祭祀了,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火把作为报酬吗?”
老沈、老沈差点气炸!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你tm还记不记得是谁把我们祭祀扔下去的?
殷迟袖着手,言行之间一派风度:“你不愿意也可以,我不介意你自己来捞,想来这棵桃树被你喂了这么多年,跟你一定更熟,说不定你还可以跟它叙叙旧。”
老沈忌惮地看了桃树一眼,没应声。
他自己虽然是个刽子手,却并不代表不畏惧杀人者,对于这棵庇护了小镇的桃树,心底既敬且畏,但每次见它吸食血肉,同样忍不住心中悚然。
权衡之后,他最后还是将一支火把给了殷迟。
殷迟涉水往池子中心而去。
桃树本体在水下,而此时天色又黑,因而没有人发现在他入水之后,那桃树非但没有嗅到食物的兴奋,反倒如同见到了畏惧的天敌,树根谨慎地向后躲避。
殷迟发觉了,他轻轻点了点掌心的石头,觉得这颗小甜心真的尤其多功能。
老沈在池子不远看着他缓缓靠近祭祀,动作虽然不温柔,但好歹把正在扑腾的人给拽住了,正舒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倏然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嚇嚇的声音。
因为他看见那俊美如神的青年唇角含笑,将火把向着水中桃树按下!
大火倏然而起。
明明是在水里,然而那火焰却沿着桃树枝丫越燃越烈。甚至破开黑暗,映红了小片天空。
桃树根系和树枝在水中翻卷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蔓延而上的火焰。
火焰在水中漫卷,殷迟站在岸边,脚下是趴在地上怔怔的祭祀,身后是惊愕的其他玩家和恐惧的镇民,而他神色平静,目光冷淡。
甚至还偏了偏头、带着纯粹的天真和好奇道:“你们用它来镇压邪祟,驱逐鬼怪,它燃起的火焰可以说百邪不侵了,也的确白百邪不侵——”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不就正在焚烧最大的邪祟?
”
杨水艰难地问:“……什么意思?”
殷迟眨眨眼,闲闲道:“意思就是我们用的蜡烛,和这能够驱逐鬼怪的火把都由这棵桃树身上的东西制成。更甚至这群人能够在这满镇子受刑者当中独善其身,大概也跟它脱不了关系。”
他扫了一眼面色惨白呆滞的老沈,漫不经心又颇含趣味地接着道:“桃树镇邪,它的火焰也的确能够驱邪。我只是很好奇,这能够驱邪的火焰,能不能点燃这棵‘镇邪’的桃树
本体?”
“现在看来,不愧是祛除邪祟的火焰,燃得多好……”尾音从他口中叹息一样被吐出。
“你、你——”老沈眼睛暴凸,死死盯着他,然而还不等他暴起,一道咔擦声突然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老沈再无先前耀武耀威,哆嗦着问:“这、这是……”
他不敢将剩下的话说出来,祭祀呆滞地、轻轻地道:“是屏障碎了……”
屏障碎了……
殷迟闲闲道:“看来这棵桃树最重要的作用不是给你们做火把,而是勾连抵御雾气的屏障,又或者说——它就是那道屏障?”
没人回答他,所有围在这里的镇民在意识到了真相后,都疯狂了。
有人开始疯狂逃命,想要进屋躲避,还有人将仇恨对准了造成这一切的殷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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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边的祭祀没有逃跑,在漫长的呆滞之后,他带着仇恨和痛苦质问殷迟:“这就是你做下的事,屏障碎了,所有人都会死。这个镇子的三千多人,包括老人和孩子都得死。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外来人。”
心狠手辣的外来人殷迟眉眼淡淡,只是奇怪地问:“他们——包括你,不是早就该死了吗?”
他弯腰,如同恶魔低语,又如同神灵审判:“你忘了?就在几百年那场洪水中。”
夜色浓稠漆黑,但即便是这样浓黑的夜色,也无法掩盖那缓缓从外面涌进来的浓雾。
雾气如同深渊巨口,缓慢又毫无余地地将一切吞噬殆尽。
张昊看着殷迟唇边的微笑,从心底油然而生真切的畏惧,试探着问:“殷小哥,你、你笑什么?”
殷迟淡淡道:“我在笑,寄生在大海中,还往水中投饵,吸引其他鱼类好分食的鲨鱼,在问我为什么要抽干水。”
他捡起其他镇民落下的已经熄灭的火把,塞入祭祀手中,神色淡淡:“我到底有多心狠手辣,你或许可以去跟后门那几百具尸体谈一谈。”
杨水小心地看了一眼殷迟脸色,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殷迟自作主张的行为带来了危险,其他玩家原本应该愤怒的,然而他们现在一个个却比小鸡仔还乖巧安分。
大概是因为被这位神秘的同伴,身上那股疯狂又冷静的感觉所摄。
殷迟指了指自己扔给老蒋的画卷,让他们打开。
奇异的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