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本官出仕之前,虽说制艺辛苦,但多少还是读了些闲书。这一出仕呀,就是俗务缠身,都好久没有这等闲情逸致了。今日得见梅姑,才有感而发!”
芝娘听了,掩口窃笑。开口出仕,闭口出仕,不就是想告诉别人,你是个当官的?好久都没闲情逸致了,却出口成章,不就是显摆自己的学问么
?我看,也就骗骗梅姑这等小丫头。
待酒菜上来,芝娘便借故离席了。这个当官的,显然看上梅姑了,自己就没必要呆着了,想必梅姑一个人也能应付得过来。
回到自己房间,芝娘想着梳洗一番,准备早早入睡。房间很是奢华,熏着龙涎香,梳妆头上镶着一面西洋镜。据说是回回客商从远西弄来的,花了整整三百两银子。不过,物有所值,可是比铜镜清楚得多。
待洗净铅华,脱去外套,正待上床,突然一个问题冒出来:今天这个当官的胖子,竟然对老娘不感兴趣,虽然老娘不稀罕,但莫非老娘真的老了?真成残花败柳了?连个胖子的法眼都不入了?
这个问题满满占据了芝娘的脑海。睡意顿消!想了又想,芝娘便拿起床上的薄毯,披裹在身上,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芝娘一点点品评。皮肤还是白皙,宛若凝脂。再抚摸两腮,鹅
蛋脸既妩媚又大气,一点下巴肉也没有,丝毫没有变形。嗯,没老,老娘还没老!芝娘的心,渐渐放下。突然,芝娘的抚摸脸颊的手指停下了,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的眼角。
眼角的细纹,虽然纤细,却是清晰,如同刀子刻下的一般。先是震惊,不敢相信,尔后是颓然。芝娘颓然无助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渐渐从眼角出发散开来,呆呆地、木木地看着镜子。
半晌,芝娘轻启朱唇,“终归还是老了!”
白亮的烛光里,佳人披着薄毯,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自己。窗外传来的喧闹嬉笑,也难以打破房间里的静谧寂然。
…
第二天上午,芝娘还正在梳妆,就有丫鬟过来禀报,说梅姑过来求见。
芝娘对着镜子没回头,一边轻轻揉压眼
角,一边轻声对丫鬟说道,“让梅姑进来说话。”
一进芝娘的房间,梅姑就感觉一股特别好闻、特别提神的幽香扑面而来。
“芝娘,房间里好香呀!”梅姑由衷赞道。
“香吗?那你就在这里多闻闻。”芝娘依旧没有回头,继续揉压着眼角,一边随意搭着话。
梅姑见芝娘没理她,便看向梳妆台。一见芝娘的揉压,瞬间明悟,立马拿起手帕擦下嘴角,以便遮掩笑容。
恰巧,这一幕让芝娘看到了。芝娘眉头皱了一下,神情没有变化,心里却是骂开了。你个小骚蹄子,你到老娘这个年龄,说不定成啥样了?老娘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比你好看得多!都过二十了,胸前还没有二两肉,没个自知之明,还敢笑话老娘!
梅姑没有急着说话,反而在房间里打量起来,不时撅着小嘴,含混地嘟嘟囔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