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诡异

就连刘贵妃都不敢肆无忌惮对吕斐下手,玉眠如今意识到了,便更放低了姿态。

见吕斐不答,玉眠等了回,还是大着胆子问:“六殿下,您消失了些日子,宫中上下都十分焦急,奴婢斗胆问一句,您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呢?”

吕斐想起霍姝之前对他说的,谁问都只管说不知道,于是就摇了摇头。

玉眠心中一咯噔,就当这是吕斐的拒绝配合。她原本是应当凶恶恐吓的,此时却咬着牙也不敢提高声音,只能再次重复:“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您消失多日,事关重大,请您告诉我缘由,好让贵妃娘娘与皇上有个交代。”

“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吕斐依旧是咬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那您能告诉我,您身上的衣服是从何而来的吗?”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吕斐记着霍姝的嘱咐,他是太子,是主子,所以对于别人的质问根本不必胆怯。别人凶,他只要更凶,压了别人的气焰,就连刘贵妃也不能真的拿他怎么办。

如果真再被苛刻了食物,就只能去地道里吃干粮生活了__

吕斐没有凶的经验,也装不来狰狞威胁,只能提高了嗓音再次重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吕斐油盐不进,玉眠心中简直焦急地要命。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旁边有个小内侍轻声唤她:“姐姐,让我也帮忙可好?”

玉眠一看,就是刚刚被茶盏摔出去的那个宫人,金竹。

玉眠被吕斐正弄得心情烦躁,此刻见了宫人中的底端,脸色语气也很是难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金竹笑着给玉眠作了一个揖,然后侧身让出一边位置,给玉眠看他身后。

他的身后是一位老内侍。他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弯腰驼背,须发花白,脸上满是褶子。

“这是我相熟的一个长辈,我认了做爷爷的。”金竹谄笑道:“他是尚衣局的一位老人,对宫中衣料再是熟悉不过,我便想着,让爷爷帮咱认认这六殿下身上穿的,到底是哪宫出来的。”

玉眠没想到金竹虽然胆小又贪心,但脑子还算活络,竟然当真被他想到了办法。

六殿下不肯说,玉眠也不敢逼他说,金竹这也算是瞌睡送来了枕头,让她顿时舒了眉眼,语气也好了许多:“你倒也算是得用,若你爷爷真能看出些什么,我便帮你在娘娘前头美言几句,让你去前头伺候。”

这正是金竹想要的。他听了之后喜不自禁,立刻姐姐,大恩的谢了起来。

玉眠不耐烦地摆摆手:“还是先看了再说罢。”

金竹便在老内侍耳边说了两句,老内侍点点头,走上前去,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吕斐行了礼。

他在这宫中呆了太长时间了,什么兴衰荣辱没有见过,自是知道不可小瞧任何一人。更何况是这埋没的龙种?

谁知道他未来会有什么大造化。

老内侍原本是不想趟这浑水的。这向上献殷勤啊,往往是祸不是福。上头人眼中,他们不过就是蝼蚁,宫中的争端是神仙打架,他们不避开些,还老往上凑,怕不是嫌自己贱命活太长。

他原本不打算管着破事,也让金竹避开些,安安稳稳地做事。金竹贪心过头,却不够聪颖,只是他叫自己一声爷爷,平日里多有孝敬,这才勉为其难来瞧一瞧。

老内侍睁大了一双老眼,开始认认真真地辨认吕斐身上衣料的出处。

玉眠与金竹在一旁等着,神色焦虑。

前者是因为担心贵妃娘娘的,命令完不成,后者是因为担心失了到手的富贵。

两个人紧盯着老内侍,见他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回头时,都忍不住走上前去:

“如何,看出什么了吗?”

“爷爷,这到底是哪家的衣料?”

然而老内侍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而是眉头紧皱,目光紧皱,口中念念有词: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不应该在这时候的!就算有,也不该这么新!”

老内侍的话让两人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玉眠脾气更大些,于是急躁追问:“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怎么了,什么不可能。”

“姑娘诶……”被玉眠唤了一声,老内侍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他咂咂嘴,犹豫片刻,在两人的追问中才开口:“这,这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若是有什么不对,最好是再找其他人看看。”

“哎!你就说到底怎么回事!”玉眠都要怒了。

“我说了,姑娘你也不要吃惊。”老内侍抖了抖眉毛:“我从十六岁入宫,在尚衣局做了五十年有余,才有幸看到过这类料子。”

“这料子叫星河缎,是来自苏城的贡品,说起着星河缎,当真是珍贵无比,据说当时只有头几位贵人才能穿得上,这星河缎珍贵之处在于……”

老内侍年纪大了,也有了老人常有的絮絮叨叨的毛病,玉眠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不耐烦打断:“谁耐烦听这个,你就告诉我,这缎子到底是哪宫的?!”

“哎,这就是我要说的。这星河缎最珍贵之处,就是只有金纹银丝蚕吐的丝,才能够织出来,可银丝蚕很少,整个苏城只有一家生丝商人才有。可在这五十年前,这些银丝蚕不知为何都得病死了,再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星河缎了。”

玉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限好文,尽在大哥哥小说网

“我的意思是,最后那几匹星河缎,就算现在还有,再迟应当也至少放了五十年了,就算是到了如今,也绝不可能如殿下身上这般崭新。他做衣服的这匹缎子,时间应当不过一年。”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或者,或者谁又养了这什么银丝蚕,没什么好惊讶的。”玉眠还不懂事老内侍要说什么,只以为着星河缎出现的奇怪,便兀自猜想着。

老内侍苦笑一声,更是压低了声音:“虽然这星河缎出现有些奇怪,但也确实可能如姑娘所言……只是,这还不是让我奇怪的。”

玉眠被老内侍的话弄得心慌:“你要说什么快说,不准给我吞吞吐吐的!”

“缎子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衣裳制式。”老内侍吞了吞口水:“姑娘你是不是没见过宫中有这样的衣裳?”

玉眠点头。

“就连我,也没真正见过这样制式的衣裳。”老内侍说:“但我在书上瞧见过——”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低哑:“只有一百年前的宫中,才有做过这样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