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才不理她,也没去反驳她以前总做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他放下正在吃的烤肉,拿着衣摆盯着天空。
岳灵珊有些莫名其妙:“大师哥,你在干什么?”
令狐冲说:“刚才那个流星太快了,有些来不及打结许愿,我再等一下一颗。”
岳灵珊这才想起,从小到大和大师哥玩的游戏,就是说在看到流星的时候,快速打一个结并且许愿,这个愿望就能成真。
岳灵珊好奇地问道:“大师哥,你想许什么愿?”
令狐冲含笑看了她一眼,岳灵珊以为他会有问必答,谁知道令狐冲只是说:“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岳灵珊说:“神秘兮兮的,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是不是许愿这次见到我爹和娘的时候,让他们不要罚你罚得太狠了?”
令狐冲神色一僵,不理她,也不去吃东西,就是盯着天空,眼睛几乎要一眨也不眨。
夏夜的流星甚多,片刻便有一颗流星划过长空,转瞬即逝。
令狐冲手指敏捷,已然打了一个结,嘴里还念念有词,只不过他没有说出声音。
岳灵珊惊讶地说:“你成功了!”刚才那个流星划过的很快,是个很短的流星,她以为他这下结打不成,没想到令狐冲打结的手法也能这么快。
令狐冲有些得意,明知道她想问自己到底许的什么愿,为了愿望能实现还是不肯说,又因为不能对她说,生出来几分愧疚,刚要去哄,忽听得远处传来铮铮几声,似乎有人弹琴。
令狐冲和岳灵珊对望了一眼,令狐冲大感奇怪:“怎地这荒山野岭之中有人弹琴?”
琴声不断传来,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
令狐冲凑身过去,在岳灵珊耳边低声道:“这音乐来得古怪,只怕于我们不利,不论有什么事,你千万别出声。”
岳灵珊点了点头,知道是刘正风和曲洋来这里谈笑江湖了,能够听他们弹这一曲,也算是机缘巧合,所以她也没打算出声,而是静静地听。
只听琴音渐渐高亢、萧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山石后转出三个人影,这时月亮被一片浮云遮住了,夜色朦胧,依稀可见三人二高一矮,高的是两个男子,矮的是个女子。两个男子缓步走到一块大岩石旁坐了下来,一个抚琴,一个吹箫,那女子站在抚琴者的身侧。
令狐冲缩身石壁之后,不敢再看,生恐给那三人发见。岳灵珊便在令狐冲身旁,坐着听音乐。只听琴箫悠扬,甚是和谐。
令狐冲想到:此处瀑布便在旁边,但流水轰轰竟然掩不住柔和的琴箫之音,看来抚琴吹箫的二人内功着实不浅。他们所以到这里吹奏,正是为了这里有瀑布声响,那么跟我们是不相干的,当下他便放宽了心。
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过了一会,琴声也转为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令狐冲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忽然之间觉得手中一片柔软,岳灵珊的小手抓住了他,目露担忧之色。令狐冲本来的暴躁激动之气全消,就如同置身于清凉的水中一样,人也被安抚了下来。其实岳灵珊知道令狐冲有内伤在身,怕他听了这带着音波攻击的音乐受不了,所以才拉着他的手向他体内输入真气,帮他搞气归元。只不过岳灵珊这个身体的内功低微,输入的真气也只一丝一缕。所以令狐冲外有音乐干扰,内有情爱蜜意的情况下没有发觉到罢了。
岳灵珊对于自身内力低微的事情并不着急,她只要有一丝内力,所有武功都可以使用,只不过威力减小罢了,至于内力,如果她不想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修习的话,那她的北冥神功,想吸谁的内力就吸谁的内力,都可引为己用,可比任我行有极大隐患的吸星高明多了。所以她重新回到巅峰状态是迟与早的事,她并不着急。
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令狐冲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侧头看小师妹时,只见她似乎心情也不太好,两人目光相对仿佛能看穿彼此的心情。刚才岳灵珊给他输了内力之后,令狐冲抓着小师妹的手就没有放开。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停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上蜿蜒婆娑。
音乐停了之后,弹琴,吹箫的两人似乎也已经在重伤之下无力支持。只听一人缓缓说道:“刘贤弟,你我今天大限将至,看来将会命丧于此。只是愚兄未能及早出手,累得你家眷弟子都受牵连,愚兄心下实是不安。”听他的声音正是曲洋。
刘正风说:“曲大哥,人生自古谁无死。刘某能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曲洋说:“刚才听你的箫声之中,似乎留有余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令小公子在临危之际贪生怕死的缘故?”
刘正风遗憾地说:“曲大哥说的不错,怪只怪在下平时太过溺爱,没有好好教导他,导致我刘家竟然出了一个毫无气节的软骨头!”
曲洋身在魔教,却似乎比他看得开:“有气节也好,没气节也好。百年之后全为黄土,有什么分别?其实当时我早就伏在房顶上,本想出手。却想起昔日答应过你,不再伤害正派中人,所以才迟迟未能出手。谁知道嵩山派为五岳盟主,下手却如此毒辣。”
刘正风半晌不语,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此辈俗人,怎懂得你我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致?他们以常情猜度,自是料定你我结交,将大不大利于五岳剑派。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伤,震动了心脉?”
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内功果然厉害,没料到我背上挺受了这一击,内力所及,居然将你的心脉也震断了。早知贤弟也是不免遭难,那一丛黑血神针倒也不必再发了,多伤无辜,于事无补,幸好针上并没喂毒。”他身为魔教长老,心地却善良,明显是不想多伤人命。
令狐冲听得“黑血神针”四字,心头一震,想道:这人曾救我性命,难道他竟是魔教中的高手?刘师叔又怎会和他结交?
刘正风豪情顿生:“在你我临死之前能够合奏此曲笑傲江湖,人生在世,夫复何求呢?只盼望今日你我二人命丧于此之后,一了百了,嵩山派能够放过我的家人。”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当日当着江湖正道群雄的面,嵩山派都能够狠下杀令,恐怕在他死了之后也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家人都要受到牵连。更何况这几日来,嵩山派的高手对他们二人紧追不舍,才至两人重伤于此,可惜他今天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家人的安危,再也无暇管顾了。
曲洋闻言叹了一口气。
刘正风说:“曲大哥为何也要叹气?”他看向一旁的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放心非非?”
曲非烟说:“爷爷,等你和刘公公养好了伤,我们去嵩山把他们斩尽杀绝。”
猛听山壁后传来一声长笑,笑声未绝,山壁后窜出一个黑影,青光闪动,一人站在曲洋与刘正风身前,手持长剑,正是嵩山派的大嵩阳手费彬,费彬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呀,想将嵩山派赶尽杀绝,世上可有这等称心如意的事?”
刘正风站起身来,说道:“费彬,你已对我们穷追猛打,刘某中了你两位师兄的掌力,也已命在顷刻,你还想干甚么?”
费彬哈哈一笑,傲然道:“这女娃子说要赶尽杀绝,在下便是来赶尽杀绝啊!臭丫头,你先过来领死吧!”
刘正风说:“姓费的,你在名门正派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英雄好汉,非非,你快走。”
曲非烟倔强地说道:“我要和爷爷和刘公公死在一起,我不走!”
费彬冷冷一笑:“好,我成全你。”
曲非烟自幼学习一些武功,可是她年龄小,时间短,又岂会是嵩山派大嵩阳手的对手。费彬几招就把她的短剑打落,费彬长剑指在她的咽喉处,向曲洋笑道:“曲长老,我先挖了你孙女的左眼,再割去她的鼻子,再割了她两只耳朵……”
曲非烟大叫一声,向前纵跃,往长剑上撞去。费彬长剑疾缩,左手食指点出,曲非烟翻身栽倒。费彬哈哈大笑,说道:“邪魔外道,作恶多端,便要死却也没这么容易,还是先将你的左眼刺瞎了再说。”提起长剑,便要往曲非烟左眼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