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婉到达这里之后,就像是到达了与西方交流的窗口。她派了很多人出去,甚至皇上拨给她的侍卫都被他派出去搜集她要的东西,人人忙得不可开交。瑞亲王与舒明阿每天要与广州的各级官员打交道,还要和洋人周旋,也都是马不停蹄。
她打算到广州的码头山去看一看,瑞亲王知道消息之后,放下手头的工作也跟了过来,沅婉说:“你忙你的去吧,我身边有侍卫保护,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沅婉知道最近正是他们和洋人谈判的关键时期,不想打扰他的工作,绵忻却坚持道:“码头上人员混乱,鱼龙混杂,甚至还有外国洋人,我怎么能放心……我是说,万一你被人穿冲撞,我也没办法回去交差。”
沅婉说道:“我也不是出门闹事儿的,只不过是随便看看,你愿意跟就跟吧。”
绵忻又解释了一句:“公务上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湖广总督最近在你阿玛的教育之下也有些开窍了,事情可以交由他去办,我陪你去。”
他们这一路去码头见闻不必赘述,让他们都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去码头竟然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在码头停靠的一艘洋人船上,已经失踪三年多被认定已经死葬进皇陵的穆亲王出现在了这里,瑞亲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哥?!”
穆亲王弄得很是狼狈,一开始,他似乎不想在这里与他们相认,极力否定自己是当今的穆亲王的事实。但是绵忻是他的亲弟弟,自己大哥什么样难道会不清楚?别说他只是有些蓬头垢面,瘦了很多,就算是他化成了灰,瑞亲王都认得出来!
他们的动静有些大,引来了这艘船的主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大卫先生。大卫在听说自己船上的这个东方水手是瑞亲王的亲人之后,大卫很识趣地同意绵怡和他们走。
绵怡在听说沅婉做了皇后,绵宁做了皇上之后,并不觉得太意外,这艘运送鸦片的货船已经从印度驶入广州停泊到港两个多月了,绵怡如果是从海外回来,应该已经知道先皇驾崩,曾经的二皇子绵宁登基三年多的事了。
沅婉知道他们兄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便把空间留给他们。她是真的没想到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的穆亲王竟然会突然出现,她本来就算是让舒明阿继续寻找,以为要寻找到的也只会是他的坟墓,只有很小的几率,失踪这么久的穆亲王,会整个人站在他们面前。
原著中从来没有提及穆亲王还活着,本来应该是颐龄和富察鄂泰来到广州,那他们到底有没有见到穆亲王?到底是穆亲王因为受了重大打击不愿意再回朝廷,还是当时两位钦差来到广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使穆青王再也不能回朝?
毕竟那两个人都跟钮祜禄伊兰关系匪浅,如果穆亲王回了朝廷,可想而知必定会掀起一阵狂潮,至少钮祜禄伊兰何去何从就成了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
或者还有其他更加可怕的可能,颐龄一直以来可都是皇上的死忠,他会不会是秘密的报告给皇上,结果是由皇上亲自定夺的。或者是颐龄自作主张,就算是冒着杀害皇亲国戚的危险和良心的谴责也要为皇上除去这个不应该回来的穆亲王。
本来皇上以为皇兄死了,所以娶了皇嫂,但是现在皇兄又回来了!沅婉并不是一个内心阴暗的人,都不得不阴谋论了。穆亲王只要有一丝求生的心,就不会不去想办法接触在广州待了几个月的岳父,所以原著中颐龄不知道穆亲王回来的几率极低。看来那个颐龄未必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公正,涉及到自身利益,涉及到他女儿的时候,有时候也能够痛下杀手。
穆亲王对沅婉来讲算是外男,她与他又不是像绵忻那么熟,所以事事需要避忌,尽量不要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沅婉也知道了穆亲王的健康状况堪忧,他似乎身体很不好,还染上了烟瘾,他的右腿伤了太久,现在一直都是一瘸一拐的,也许日后也不良于行,可见之前的那些时日他受了多大折磨。
穆亲王的房里,瑞亲王堂堂男子汉,也被大哥的惨状弄红了眼眶,“大哥,我没想到你会受这么多苦,都是我没用没有早点找到你!你说到底是谁害的你,就算千山万水打过去,兄弟也要帮你报仇!”
穆亲王叹了一口气,沙哑地说道:“绵忻,你不要自责了,我之所以不认你,不想回京城,就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哥我这些年一直都流亡海外,多数时候身不由己被人控制,直到上了返回中国的船做水手,才能恢复人身自由,我还要被时不时发作的烟瘾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大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地狱中爬回来,怎么忍心让亲人为我担心。”
绵忻气道:“大哥,你怎么那么傻?不论我们是否担心,你都应该想办法第一时间回京城来,那里才是你的家啊,你不知道皇阿娘有多想念你,你失踪的那些日子,她整日以泪洗面,每晚梦到你回来。无论你受了多少委屈,绵忻都会帮你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绵怡说:“我不是没想过下船就求救,不过我对人说我是穆亲王,已经没有人相信了,因为据说朝廷早在一年前颁布了穆亲王的死讯,对了,皇阿娘现在怎么样了?”
绵忻于是将他离开这几年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穆亲王交代了一遍,包括他的福晋钮祜禄伊兰已经成为皇上的妃子,并且在后宫起起伏伏,还有皇太后曾经杀了当今皇上的亲额娘,已经被皇上知晓的事儿,穆亲王听完之后久久不言。
瑞亲王说道:“无论如何,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最重要的是要把身体先养好再说,一定要把害人的鸦片给戒了。”
穆亲王却反过来宽慰自己这个弟弟说道:“放心,大哥受了这么多的苦。之前吸食鸦片也是被人所迫,我见过无数人因此最后疯狂没有理智的样子,不论有多难,大哥一定戒掉鸦片,不然在此之前,我也没有颜面回京见皇额娘。”
绵忻说:“那就好!皇后让人炖了补品派人送过来,大哥你先吃一些,然后就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日后我们兄弟齐心,再也没有闯过去的难关!”
穆亲王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他亲眼目送绵忻脚步轻快的离开。
瑞亲王真的觉得十分快活,本来以为已经永别的大哥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看来这都是天意,皇额娘和皇上知道了一定十分开心。他本来打算六百里加急将这个让人惊喜的消息传回去给皇上和太后,不过被穆亲王拦住了,穆亲王说这段时间就让他好好恢复,等到他身体好了,再亲自回京给皇额娘一个惊喜。瑞亲王刚寻回大哥,自然什么事都答应他。
舒明阿之前与广东的官员,就连外国的鸦片商人都打过交道,甚至有过联手,他真的是什么银子都捞过,但是自从那次皇后严厉警告之后,他都已经收手,现在由他出面联系鸦片商人,代表国家与他们交涉倒是省了很多麻烦。而且他还对广州这些官员何人与洋人有私下交易,了解的清清楚楚,就算有人想糊弄他都别想蒙混过关,舒明阿一心投身于禁烟的事业之中,取得了很大成效。
皇宫之中,全嫔,静贵人等人还在为争夺皇上的宠爱而明争暗斗。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忙活,没有一天会是安安静静的。经常是皇上在这个宫刚坐下喝口茶,另外一处便发生了什么事要皇上一定要亲自过去。这种当面抢人的景象,时有发生。皇上在自己的住处,一天能收到十几次的甜汤,几十次的补品。皇上就算有时候觉得是情趣,时间久了也觉得疲惫。他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
后宫总会有人受宠,有人不受宠,皇上只有一个,妃嫔却无数,他总不能令所有人都满意,怪不得深宫之中一向都是怨气集聚之地。
有时皇上被妃子们弄得很头疼的时候,就后悔让皇后出远门,否则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到储秀宫一疏心中的郁闷,皇后一定会很理解他,她才是他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妻子。如果皇后在宫里,也不会让这么混乱的场面发生,她一定会约束好妃子,不叫她们给皇上添麻烦。
不过也正是皇后这次出远门,不在宫中,才让他意识到有皇后在的重要性。皇后在的时候,宫中的妃子有人镇压着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争宠,哪会闹得像现在这样乌烟瘴气。
皇上刚开始看到妃子们花样百出吸引他注意力觉得新鲜,自己应付了一段时间,现在看到谁都心烦。于是皇后才走不久他就开始去信,在信中倾诉他的烦恼以及思念之情。
皇后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人还没有到广州,接到了皇上的家信,也觉得有些意外,看到信上的内容,也礼尚往来的回信。皇上的信都很长,似乎要把对宫中人的不满和对皇后的思念,都通过长长的信纸传递过来。
皇后也不好意思比皇上写的短,最恭敬的做法就是,皇上写一页纸,她至少应该回两页纸,所以东拼西凑,先是例行对皇上和皇太后的问候,再说一些路途上的新奇见闻,或者是小趣事儿。一来一往之间,出行的这段日子,信件却没有断过。
皇上甚至还很重视沅婉的回信,吩咐有皇后的信件,一定要第一时间呈上来,竟然排在了公文之前。沅婉若是知道自己凑字数写出来的信,竟然和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受到同样的待遇,一定会觉得汗颜。
瑞亲王每每看到皇上的信送到,沅婉总是认真观看之后,再写一篇长长的回信,他心中总是五味杂陈。这一路上憋在心里的话,也常常是到了嘴边也问不出口。他自从上次撞破沅婉和皇上相处的秘密之后,总觉得不甘心,总想问一问沅婉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做皇上真正的皇后,到底是不是因为对他旧情难忘。当然他同时也知道沅婉此人倔强得很,就算真的是如此,也未必能从他她口中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瑞亲王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成了清心寡欲的高僧,无论她心里如何想法,他只想陪在她身边照看着他保护她,让她不受到旁人伤害,就在绵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沅婉的琴声响起,不是她常常弹奏的带着些淡淡忧伤的凤求凰,而是另外一首质朴中透着欢快的曲子,是绵忻从未听过的一首曲子——春江花月夜。
这本来是一曲琵琶曲,在民国之后才被改编为古琴曲。格调优雅,高低,浓淡,厚薄分明,旋律委婉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