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曾经的沅婉一定以为在皇上心中她的地位更重要,皇上才在册封全妃之夜,抛下全妃,特地来看她。已经知悉所有的沅婉,却不会这样认为,沅婉说道:“皇上在这样的日子想去赏月,莫非是觉得有什么怅然之事?”
道光有些诧异地说:“沅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随后立刻掩示性的补救道:“朕当然::是只想与皇后赏月而已。”
沅婉看了看他,“皇上想赏月,那我就陪皇上去赏月吧。”
皇上今天似乎很有兴致,不仅要赏月,还让人准备了古琴,亲自在月下弹奏。皇上弹奏的是一曲“凤求凰”,为汉代司马相如为心爱之人所作。
沅婉见到外面果真是难得的好月色,便也暂时熄掉困意,对赏月之行认真的对待起来,她还在附近的水中放了几盏莲花灯,之后就走过来听皇上弹琴。
原本的皇后只会以为这是她自己最喜欢的曲子,皇上记住了她的喜好,特地弹给她听,是心中有她才会这么做。沅婉却听出这曲子中凤求凰配的渴望,虽然有曲无词,可是这曲中所含的情义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凤求凰这首曲子所配的词沅婉很熟悉,正是:“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阵清风吹过,吹过来一片玉簪花瓣,皇上见到那片玉簪花更是神情恍惚,还弹错了一个音。穆亲王曾经亲自送了两盆玉簪花给伊兰,直到现在那两盆玉簪花还养在全妃的花圃中,而且全妃对那两盆花十分重视,把它们视作穆亲王对她的爱,曾经冒着大雨冰雹,也为玉簪花撑伞。皇上正是想起了那日亲眼目睹的撑伞之事,这才一时恍惚弹错了音。
直到半晌过后,他发现皇后特别安静,才回过头来找她:“沅婉怎么了?还在不高兴吗,陪朕赏月都不说话。”
沅婉悠然开口道:“我只是想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皇上这曲中之意是求而不得,缠绵又忐忑。”
皇上因曲子被道破心意,惊奇地说道:“沅婉,你……你真的听得出朕的曲中之意。”
这个时候皇后让人烫的壶酒已经送了上来,皇上说:“你还准备了酒?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酒味的吗?”
沅婉说道:“有琴有月,怎能无酒,难得皇上有赏月的雅兴,臣妾就陪你喝几杯。”
皇上高兴道:“好1有爱妃这样的知音人相陪,朕夫复何求,今天就和皇后不醉不归。”
也许是气氛太好,皇上当着皇后,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心里话,说起少年时就和全妃的相遇。全妃的长相虽然只是清秀,却十分有文采,她在京城都是有名的才女,皇上当时正是少年慕少艾的年纪。当时一起结伴同游的还有穆亲王,伊兰看到的永远是最优秀的大哥,长大之后果然也嫁给了大哥,只不过命不太好,新婚没多久,边关告急,穆亲王就出征了。
伊人已嫁,皇上只能把这一份爱慕放进心里,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穆亲王一去边疆征战,就再也没有回来。不仅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皇位落在了道光的头上,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自然不能让她去送死,只好违背心爱之人的意愿把她纳入宫中,却因为心中的那一份喜欢,不愿意强迫于她。至于以后两人能如何,皇上是已经付出了真感情的一方,自然要体谅着全妃的心意,看她愿不愿意忘记过去接受这个新丈夫。
皇上觉得自己真的喝多了,平时一向娇俏爱吃醋的皇后竟然十分大度又善解人意的听他说了那么多和其他妃子的□□,还安慰他,说全妃早晚会看到他的真心,他如愿的那一天还会很快到来。皇上今日说了很多,虽然是借着酒劲儿,想找人一吐为快,真正说完之后,也如同卸下一个包袱,大感轻松。第二天一早,他也没有宿醉头痛之感,原来皇后早就给他准备了解酒汤,在他临睡之前让他服下。
皇上自从那天说了心里话之后,看到皇后果然没有磷酸吃醋,还很乐意安慰他。他就像是发现一个新的爱好一样,就每日都来找美人皇后诉说自己心事。
皇上如此作派,让宫中人看到,他虽然新封了一个全妃,原来最宠的还是皇后。甚至有人说皇上和全妃的新婚之夜,都在皇后的储秀宫度过,这让众人觉得,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还是皇后,就算是新来的全妃也不能动摇皇后的地位。就连承乾宫里的全妃都在心中嘀咕,看来皇后和皇上的感情真好,这对她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与皇后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之后长路漫漫,岁月无尽,还要在这宫中生活,她以“皇嫂”一个这么特别的身份封妃,若是得不到皇上足够的重视和宠爱,到时候必然是众矢之的,引来众人的唾弃轻贱。
殊不知皇后这些天只是友情相助,当了一回知心姐姐。
沅婉在全妃正式的册封大典之后,将身边的宫女采兰赐给全妃。理由是,之前全妃虽然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却向来清心寡欲,只知吃斋念佛,实则对皇上的后宫一点都不熟悉,身边也没有得力的宫女,所以皇后特地派一个彩兰去伺候她。
皇后娘娘赐的人,全妃不敢不收,只能先用上。
皇后也正如她自己所说,只是派个人去帮全妃罢了,她并没有给彩兰下任何监视或者毒害全妃的命令,也不用她再回储秀宫。皇后告诉过彩兰,从那以后她的主子就是全妃了。沅婉来了之后,发现彩兰这个宫女心思灵活,人又不安分,所以在收拢处置身边所有奴才的时候,决定打发她走。正好送到全妃那里,若是日后这个彩兰能给全妃添点堵,也算是最后报效她这个前主子了。
皇后自然不是后宫里女人中最大的,后宫之中还有一位太后坐镇。沅婉来了之后,时常去给太后请安,知道她真的被皇上和全妃气病了,这些天来咳嗽也一直没有见好,便时常给皇太后送上一些清痰止咳的食物和水果。皇后的细心照顾让皇太后十分满意。
太后还在生皇上的气,每次皇上前来请安,她都不见他。唯有瑞亲王这个亲儿子来看她的时候,能让她重展笑颜。皇后最近来寿康宫来得勤,自然就能碰到远征归来的瑞亲王,不过在寿康宫中,两人从不多说话,就像是从不相识的叔嫂那样,谨守礼节,客客气气。经常是其中一个见到另一个来了就会回避离开。皇太后也丝毫没有看出端倪,不知道其实两人早就相识。
御花园里,沅婉正好与瑞亲王正面遇上,打发了跟着的人之后,瑞亲王一贯是玩世不恭的态度,说道,“看不出来,原来皇后这么孝顺,为了讨皇上欢心,几乎天天到皇额娘这里来报道。”他明摆着说皇后所谓的孝顺是有目的性的,这若是原来的沅婉,听到这话必然要动气。
皇后好似听不出的他话中的讽刺,说:“瑞亲王谬赞了,与王爷你时常陪伴太后相比,本宫每日来一次寿康宫,不算什么。”
瑞亲王看不得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就想刺激她,说:“皇后倒是真沉得住气,皇后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嫁的皇上,怎么现在他有了新欢你却无动于衷?每天给太后尽孝也没用,你没看到太后都管不了皇上纳新妃子。”
皇后这才正眼看他,目光有些锐利:“皇上纳不纳妃子,这好像不是身为一个王爷该关心的事儿,瑞亲王你越矩了。”
瑞亲王挑拨不成,反倒要被她教训,绵忻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皇后要离开的时候,背面的裙子不小心刮到了藤蔓,硬拽了两下都没能拽开,如果再用力的话,肯定会划破衣裙,到时候皇后穿着破损的衣服在宫中走动,这种不得体的形象,怎么能有呢?
瑞亲王二话不说拨出随身的短剑,帮她把挂在身后的藤蔓削掉。
皇后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把短剑上面,多看了两眼。瑞亲王似有所感,敏锐又不动声色地把短剑插回剑鞘中。
皇后看到他故作镇定的样子说,“本宫记得,瑞亲王惯用的是匕首,怎么换成短剑了?看来当真是时移世异,连人的习惯都会变。”又盯了他一眼,瑞亲王只觉得这目光又熟悉又陌生,似乎这次回来,与他多日不见的皇后像是变了。不过这种转变,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战栗感。
“你……你还记得我的习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一向能言善辩的瑞亲王有些结巴起来。
沅婉恍然说道:“对了,说起匕首,前两天我刚看到一把,觉得十分眼熟。就是瑞亲王你随着穆亲王骨灰带回来的那一把,说是穆亲王贴身佩戴的。本宫隐约记得好似在穆亲王出征之前看到他送一把同样的匕首给你,想必……它们是一对吧。瑞亲王又怎么会用‘兄弟的假骨灰’这种大事欺骗世夫,欺骗太后呢,若不是早知道瑞亲王人品贵重,本宫还险些误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