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公主出生前,宫里一年内夭折了两位小皇子,民间也是大灾之年,百姓苦不堪言。
皇后一直怕肚子里的孩子无法平安落地,夜夜抄佛经祈福,坤宁宫佛音不断。
玉清出生那夜,月色正好。
承光帝抱着襁褓中的女婴,庆幸这是一个健康的公主,不禁展颜一笑,他一笑,小公主仿佛也笑了。
窗外下起雨,祸害大楚已久的旱灾终于成为过去。
自此,承光帝和皇后都觉得公主是个福星,宠爱的无以复加。
“您要月儿嫁给靖南将军,是,臣妾明白,他对大楚有功,皇上承诺在先——可您何曾想过,月儿心中,夫君是那等粗俗之人,本就是一桩奇耻大辱。如今他、他仗着有几分能耐,竟敢欺负公主,分明就是不将您放在眼里,您就忍的下去么?”
皇后还在哭诉。
承光帝俯身,道:“起来。”
皇后不允,执拗的摇头,“您狠得下心,月儿却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你这话说的,难道月儿就不是朕的女儿了?”承光帝叹气,“要说起来,你也是糊涂,怎把那丫头教的如此天真?大婚之夜撵走霍怀秀……太任性,也太傻气。可如此骄纵,朕却连骂一句都舍不得。”
皇后泪落如雨,咬住嘴唇,低声啜泣。
她出生于世家大族,见惯人心险恶,宫中后妃众多,更是步步惊心。各种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她一边周旋其中,一边又觉得厌倦。
玉清自小便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虽然幼稚,但也快乐。
她实在不忍心抹杀女儿的纯真,又想凭自己的身份,加上皇上的宠爱,总能护傻女儿一世无忧无虑,怎知千挑万选,皇上竟给了她一个如此不堪的驸马。
“臣妾有错,可您知不知道……”皇后抬眸,满脸都是泪痕,“霍将军到公主府,趁下人都不在,他把月儿打的遍体鳞伤!他一个上战场杀过人的男人,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拳打脚踢,这般下作的行径,何止藐视皇家、藐视皇上,简直不配为人!”
承光帝疑惑道:“他对玉清动手?”
“千真万确!”
承光帝沉默,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摇头,“不该。”
皇后泪眼迷蒙,“皇上是不相信臣妾的话?”
承光帝扶起委屈的妻子,淡淡道:“前不久,岑御医去将军府看过霍怀秀,他说,霍怀秀旧伤发作,伤上加伤,已经时日无多。”
皇后道:“岑御医说的未必就是——”
承光帝打断:“他没必要撒谎,也不敢对朕说谎。”
皇后不语,惊疑不定。
承光帝又道:“霍怀秀的为人,朕心里一清二楚,总有一天朕会同他算账,但不能是现在。”他握住皇后的手,声音低而沉重:“只要他一死,南夏必定卷土重来。南夏未平,他不能死。”
皇后喃喃道:“岑御医说的若是真的,这生死之事,哪里由得人呢?”
“朕自有办法。”承光帝笑了笑,意味深长,“所以你要劝月儿忍耐,明白吗?等到霍怀秀没有了利用价值,无须朕亲自动手,多的是想将他置之死地的人。”他看着皇后,轻叹:“你出宫瞧瞧那丫头到底怎么了,回来告诉朕。”
“皇上怎不召她进宫?”
“不见还好,真见着了,那丫头一哭,朕心里……”皇帝苦笑,闭眼长叹,“皇后,朕的心也是肉长的。”
皇后一怔,眼睑低垂,落下泪来。
“国在先,家在后。月儿受了多少委屈,朕全记在心里,一桩桩、一件件。”皇帝语气阴沉,一字字道:“来日,朕要霍怀秀跪在她面前,叩首求饶!”
皇后握紧了夫君的手,此刻无声胜有声。
终于,承光帝又道:“这节骨眼上,月儿不能再任性下去。你带几样东西去见她,定要劝她跟霍怀秀服软。那丫头粗心大意,你想个法子哄哄她,她会依你的。”
皇后脱口道:“霍怀秀这般待月儿,怎可能——”
承光帝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国事为重。”
皇后微微张嘴,最终只是叹息:“臣妾……明白。”
玉清躺尸三天后,发现不能躺下去了。
三天下来,她人懒洋洋的,怪没精神的就算了,更要紧的是睡太多,腰酸背痛腿无力,着实难受。
她想,这么一日日躺下去不是办法,她得找点事情做。
身为堂堂一国公主,她能做的事情看似很多,实则不然。
这个时代的娱乐就那么几样,请个戏班子来唱戏,古典歌舞,吟诗作画,要不就是和一群小姐妹逛逛谁家后花园,一起聊八卦。
前些天,她睡的还没那么多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会有某某公主、某某夫人、某某郡主来串门,话题不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妾如何斗法,就是哪位大人又有什么花边绯闻了,最后还会绕到玉清自己身上。
对方总是同情地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上一句,苦了你了。然后便开始含沙射影的挤兑她那位臭名昭著的驸马。
这样的日子,当真生无可恋。
吉祥见她苦恼,提议:“公主何不邀上玉嘉公主,一道赏雪去?”
玉清把自己裹在温暖的裘皮大氅里,没精打采,“太冷了,不想在外走动,况且又不能——”
从前,她是喜欢出去欣赏美景的,但那是因为可以给自己拍美美的照片,修美美的图,放到社交软件上。
爸妈会看见,朋友会看见,就连她迷恋的那个十分英俊的爱豆也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