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嬷嬷悄悄道:“家住送她进去,是博前程的,不是求安稳的。若是让姑娘失了进取之心,反而不是好事。”
井嬷嬷叹息道:“花儿一样的姑娘,干嘛非上赶着往那些不得见人的地方送?”
陆嬷嬷道:“女人的命,不都这样?嫁到哪儿都免不了与人争宠。我冷眼瞧着,这一家还算是疼惜姑娘的,这家的太太也不大乐意送姑娘进去。多半啊,是男人前朝里使不上力,这才铤而走险。”
“是啊,铤而走险。”井嬷嬷道,“最后要是成了,一家子安稳富贵。若是不成,也不过赔一个女儿罢了。”
听她这话,陆嬷嬷便知她是想到了自己,不由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瞧太太是个厚道人,只是子嗣上却有不谐。你不是最善调理这个吗?若是能让她再得个一儿半女,也不用回去看兄弟脸色了。”
井嬷嬷早有此意,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凤姐儿这头要紧。因此,她才没在史氏面前提。
她冷眼瞧着凤姐儿的性子,日后多半是会选精于阴私的陆嬷做陪嫁,到时候,她再提出为史氏调理身子也不迟。
贾府多次相邀,凤姐儿都以学规矩而推脱不去。但转眼间到了贾母诞辰,贾、王两家乃是世交,凤姐儿作为小辈,却不能不去为贾母祝寿。
若在往常,凤姐儿在寿礼上必要煞费苦心,以求压过同辈的。但这一次,她却只是用学得还不怎么样的绣工,绣了个福禄寿三星的抹额,既不出彩,却也挑不出错。
井嬷嬷见了,十分满意,对凤姐儿道:“姑娘这样就很好。凡事何必要在明面上争个高低?须知,很多时候,表面上的输赢,却不代表暗地里的实惠。”
这些都是金玉良言,凤姐儿经了一遭生死,别的没有学会,却是听得进良言相劝了。
又时候,她也不免遐思:若是上辈子,她牢记秦可卿托梦之言,照做一二,可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但这个问题,上辈子没有答案,这辈子,她也不准备再赔上一生,去寻求一个两可之间的答案了。
王家豪奢,贾家也不遑多让。因着今年是贾母的六十整寿,宁荣二府又是舍粥、又是散钱米。就这还尤嫌不够,正日子还没到,就先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不拘是谁,只要道一声“老太太松鹤长春”,便可坐下吃席。
史氏给凤姐儿说的时候,不免感叹一句:“贾家那两兄弟,倒是孝顺。”
凤姐儿只是笑,不说话。
——这个时候,她那好姑母贾王氏虽然已经掌管荣国府多年。一开始,她还不敢太过放肆,可自去年那凤凰蛋儿贾宝玉出生之后,贾家二房的地位猛然抬高,贾王氏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也不用太久,十年之后,贾府就再摆不起这样的排场了。
一旁的井嬷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