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绛有些惊讶,她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猜测,但凝住心神,道:“儿媳知道了。”
吃完了饭,沈明臻就拉着折绛嘀咕:“边疆大吏一般轻易不会回京都,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折绛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是有些小聪明,从来都看不懂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她叹气,“我阿爹是个老狐狸,他跟圣上君臣多年,此番进京又是祝寿的,应该没事。”
沈明臻就没问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啊。
他一时间又生出些自卑和对沈路以及沈明行的羡慕。
他们肯定知道。
出了苍溪院,沈明臻一个人往歧轩堂去,折绛跟着莫氏去苍云院处理家务:大嫂嫂最近给她找了个对账的活——折绛算盘极好。
空明提着笔墨纸砚,这种差事他一点也不陌生,只是有一段时间没做,做的不甚熟练。
他笑嘻嘻的道:“少爷,午食也是在歧轩堂吃,董妈妈说了,她会做好了您和李先生的一起送过来。”
沈明臻却兴致不高,随意的答了句。歧轩堂在沈府的边角,虽说位置不好,但是胜在清静,且风景十分精致,是沈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常去读书的地方。
沈明臻小时候经常来这里,但是长大了之后就不大爱去了,所以走着这条去歧轩堂不见尽头的石子路,撇了撇嘴道:“这也太远了些——这路是新修的?”
好似出趟门了。
空明倒是知道这条路,小心翼翼的道:“是国公爷让人修的,应该也是觉得这路太远了,拆了个小房子,这才打通了一条石子路,缩小了不少路程呢。”
他就怕沈明臻少爷脾气一上来说句不学了,那沈明臻被打是必然的,但他这个已经不受国公爷和大少爷待见的小喽啰,就更要挨打了。
但沈明臻只是嘀咕了几句“浪费”,“破财”之类的话,就没说了,反而是好奇的看起了四周的风景。
他算来应该有好几年都没去过歧轩堂了。
虽然他是沈府的主子,但是沈府足够大,跟现在穆家那宅子一起,足足占了一条街,沈明臻从小倒是撒丫子满院跑,长大之后却很少踏足不愿意去的地界,他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慌:这么多年,好似只每天在苍竹院,苍溪院,苍云院以及正门到后院的那条路上走。
沈家其他的地方他真的很少去!
所以现在走歧轩堂这条路,好似在别人家似的。
这可不行。
他颇有些心慌的,又带着些好奇去看这一路的东西。
空明就看见他家少爷一会儿停下来看看国公爷从江南买回来的巨石,一会儿摸摸大少夫人特意从英国公夫人那里讨回来的留蕊花。
最后看见歧轩堂的时候,还惊讶的喊出声:“这牌匾怎么变了?爷爷写的字呢?”
歧轩堂的牌匾沈明臻记得是沈老太爷亲手写的字啊。
空明小声道:“少爷,上个月歧轩堂的牌匾掉了,大少夫人就请国公爷写了一块,带着人请大少爷亲自换上去的。”
沈明臻就有一种原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不仅是朝堂,就连家里的事情也是这样。
进了歧轩堂,里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或许是歧轩堂外面太静了,歧轩堂里面便显得热闹极了。
李先生穿着粗布麻衣在里面指挥着仆人在那里挖地,见了沈明臻,连忙丢给他一把锄头,“快来,快来,你也去锄锄草,哎哟,把那什么花给我拔了,这花可不能留。”
那花是原本特意种在歧轩堂里的。
沈明臻心里正陷入“我竟然对我家都不熟悉”的巨大冲击之下,被他喊了去挖地,也没任何反抗和不满,而是怔怔的扛起锄头就下地干活。
这活计他干过,沈路每年都要带着他们三兄弟去郊外的庄子上干干农活,认认粮食,免得将来做个“何不食肉糜”之人。
李先生满意的哼了声,拿着葫芦喝了口酒,手里握了把破扇子,在那摇摇晃晃的唱起曲子来。
他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沈明臻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小时候有一次好像得过他爹给他的一个金色的酒杯。
他当时还挺欢喜来着,将那金酒杯当宝贝似的珍藏,但是后来那酒杯去哪里了?
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啊。
好多事情都改变了。
沈明臻乐于改变,但那要在他的认知里,现在一切发展都不在他的记忆里,他便觉得心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于是挖地就挖的十分卖力。
——他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好受点。
李先生却突然喊起来,“你个傻子,你倒是换个地方挖啊,那一个地方你都快挖穿了,我是要挖了种药材的,你要给我挖个池子养鱼啊?”
他让沈明臻换个方向,“你后退几步,哎,就挖那里,那里挖个坑倒是可以,我看看能不能养鱼。”
沈明臻:“………”
他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了,抬起头道:“可是先生,我是来跟您读书的。”
李先生让他上来,“倒茶。”
沈明臻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李先生喝了一口茶,这才道:“读什么书啊,你先跟我学炼丹吧。”
他说了这句话后,突然咽下一口茶,着急道:“糟了,还有件事情没干。”
沈明臻如今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他怏怏道:“什么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