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红水听了,又停下脚步,他心里有气,又担心红旗,却始终不能对自己这个妹子说什么重话,他停下来,转头指着周西里,“她如果有什么事,谁能负责!”
周西里也急了,上前一步叫道:“我负责,我负责行了吧!我一走了之?我往哪里走?我姥姥还在,我能去哪里?好,你放心,我如果要走,我也把红旗带走,这样总行了吧。”
展红水气的看向周西里,又看向展红旗,见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口,只能转身冲了出去。
展红水一走,红录和红花才算松了口气,这俩孩子不怕林秀慧不怕展志业,最怕的就是自己家里的大哥展红水了。
红录都要吓死了,这是就想找个凳子坐下,好好喘几口气,把气喘均匀喽。
他转身要去捞凳子,却听见展红旗对身边的红花道:“我要出去了,你在家照顾咱妈。”
红录只专心听了,一个没注意坐偏了,一下坐到了地上,连忙问展红旗:“二姐,你又要出去?你没看见大哥是真的生气了?”
展红旗便说:“我都和他说清楚了,他以后会想明白的。这几天我可能会天天往外跑,你在家里多帮帮你三姐,知道吗?”
红录一拍脑门,对着红花说:“三姐,这可怎么办啊。”
展红旗给周西里使一个眼色,两人并肩离开了。
红花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
红录从地上爬起来,不满的嘀咕:“你还笑呢,到了晚上咱大哥回来,知道二姐又出去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红花却指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说:“我倒觉得咱二姐和周家少爷在一起挺好的。”
红录毕竟小,想不了那么多,不明白红花话里的意思,却道:“有什么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和西里哥哥吵架,啧,太吓人了!”
红花却觉得没什么,倒是心思往别的方向去了,自己瞎想一会儿,又捂着嘴笑道:“我看啊,以后还有好多要吵呢。”
周西里和展红旗两人出了门就直接往展建海家走。
展红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个性,而且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想活下去,就要靠自己。别人还能往后拖一拖,看看情况再下结论、再来行动,可她不行,她的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浪费时间对她来说真的就是在浪费生命啊。
“咱们这是要去找组长?”周西里问。
展红旗嗯一声,“这事不能拖。我看组长也不是真的一万分同意,当时是被我们说的感动了,我觉得他一直没有露面,后来又把开江哥叫走了,是不是回头一冷静,就不想打井了。”
“那也说不准。”周西里道,“马上就过年了,大家都是求一个稳,组长也是。”
“是。”展红旗加快步伐,“所以,咱们要趁热打铁,催他召开全村大会,把这件事说了,定下来,咱们才能安心。”
两人越走越快,脚下跟着火一般,快步走到展建海家,却看见那用来办公的小屋关着门。
展建海的老婆在院子里纳鞋底子,看见红旗来了,却不太认得,直到红旗叫她一声奶奶,又说了自己是展志业的女儿,展建海的老婆才恍然。
“原来是你啊,你再不出门都不认得了。”展建海的老婆是个热心肠,拉着展红旗一直看,“平时过年串门,也是去你奶奶家,你家搬出来后,就没怎么见过你了,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展红旗笑着问:“奶奶,爷爷怎么不在?”
“你找他有事啊?”
“嗯。”展红旗点点头,“他上山了吗?”
“没有。”展建海老婆笑道,“去县里了,中午头走的。和开江一起,说是要开会。”
展红旗连忙看周西里一眼,失望的说:“那咱们就先走吧。”
周西里嗯一声,两人一起道了别,便离开了。
回去的脚步没有来时轻松,展红旗只觉得怎么这么不顺。刚刚离开的时候,展红旗顺嘴问一句展建海要什么时候回来,他老婆说走的时候展建海和她说,这次开会是今年最后一次大会,估计得开个两三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展红旗就觉得,展建海这一趟走了,再回来,肯定什么都晚了。
周西里看着展红旗的背影,她的脚步越来越慢,低着个小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天周西里和她在一起,见她说话行动都十分果敢,从不拖泥带水,可这时从后面看来,她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辫子,一低头,那辫子也跟着耷拉下去,一点精神气都没了。
周西里连忙加快步伐,走到展红旗身边,用胳膊肘戳她一下,笑着问:“怎么了这是,刚开始就这么没了精神,以后还要和全村人战斗呢,我看你怎么办!”
展红旗抬头看他,小嘴嘟着,哼哼道:“我就郁闷一会儿,就一会儿,行不?”
周西里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可怜啊,真真就是个小可怜,自己不高兴了,被打击了,还要只求郁闷一小会儿的。
周西里越看展红旗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这小姑娘只有十七岁,却为了一个村子的水到处奔走,还到处吃钉子,被别人拒绝,被家里人骂,到处不落好,实在是太可怜了。
展红旗刚刚抬起的小脑袋,这一会儿又低了下去,周西里看着她,赶紧问:“怎么?现在回家?”
展红旗也不知道能去干什么,只觉得自己好难啊。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管那么多人吃水的事干什么。”周西里实在看不下去了,“村里有老人有大人,还有组长,你却一个人往前冲,真不知道你图什么。”
展红旗站住了,抬头看向身边的周西里,一字一句道:“我如果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呢。”
周西里看向她,不解问:“为了你自己?”
“嗯。为了我自己。”展红旗道,“至少现在是。”
周西里想了想,其实也是,村里有了井,至少她就不需要去隔壁村挑水了。这个理由虽然说出来没那么冠冕堂皇,却是最真的理由。
周西里就说:“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两人并肩往前走,周西里继续说:“一开始我也想过,打了井,我姥姥吃水就方便了。可其实归根到底,我还是为了我自己。”
展红旗不明白。周西里不是展家村人,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却说打井是为了他自己。
展红旗看着他,“我不明白。”
周西里就笑了,他一双眼睛看向远方,问道:“你大哥去哪了?”
展红旗怎么都没想到他的话题竟会转的这么快,不知深意,回道:“他上山了。”
“你不知道,其实我特别羡慕你大哥。”周西里说。
“你羡慕他?”
“嗯,我很羡慕他。”周西里难得向人吐露自己的想法,他极少说出自己的心事,即使对着从小玩到大的展红水,他也不曾说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面对展红旗,他却想说了。
“你大哥每天都很忙,忙着下地,忙着干活。就像村里所有的男人那样。”周西里道,“他们每天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就像我们去挑水,从这里出发,爬过前面的山,到邻村河边。有目标,才有过程。”
“可是我没有。我每天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别人上学我也上学,别人读书,我也读书。我爷爷的梦想就是报效国家,他做到了。我爸爸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工程师,他也做到了。只有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得到一些东西后有什么意义。”
周西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别人拼命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对他来说,常常是唾手可得。
“其实我就常常在想,如果我死了,我消失了,好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影响。”周西里说着,一直看向远方,就像他之前一样,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
“可这次不一样。我第一次感受到被需要。”周西里突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展红旗,“第一次有了奋斗的目标,第一次感觉自己,怎么说,感觉到我活着原来是有价值的。我学的水利,原来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么一个干旱的村子,是切切实实需要我的。”
周西里越说越兴奋,他嘴角弯了起来,指着隔壁村的方向,笑着对展红旗说:“就像那边那条河,我也有了目标。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我至少有了目标,有了自己能奔跑的方向。”
周西里一个激动就抓住了展红旗的手,“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吧!我第一次这么兴奋,觉得我的生命竟然这么有价值,有意义。”
展红旗被周西里紧紧握着双手,打他握住她的那一刻,周西里火热的掌心就温暖了她。刚才的郁闷就这么全部消失了。
她看着周西里闪烁的眼睛,有他在身边,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他们在一起,只要肩并肩,大抵就可以全力奔跑。
不就是打井吗?既然记忆里有井水喷出,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像周西里说的,目标已经明确,就差全力奔跑了。
展红旗好像从周西里那里得到了千军万马一般的力量,两人面对面,紧紧握着手,互相看向对方,在彼此的眼睛里找到了最简单的力量。
可美妙不过一秒,展红旗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上一世的记忆。周西里在病房里嚎啕大哭,他胡茬遍布下巴,一遍遍吼着医生,怎么就治不了了!
展红旗一个哆嗦,迅速把手从周西里手心里抽了出来。
周西里只觉得掌间一空,冷风从指缝中滑进,冰凉凉的直接冲进来。
他的心里也好像突然少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周西里看向展红旗,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展红旗勉强勾勾唇角,“没事。”
两人站在那里,互相看着对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展红旗先转过身,不再看他,直直往前走。
周西里滞了一下,握了握自己空空的手掌,赶紧追过去,试图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笑着在后面说:“回去我就给我老师写信,看看他能不能给我寄一些资料来。不,要不然,我亲自去一趟算了。”
展红旗立刻看他,“真的?”
周西里看着展红旗,见她表情自若,已经恢复之前的样子,就不那么紧张了。
可不紧张了,就要胡说八道了,zh笑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得赶紧找找资料,然后去找水源,这个井啊,一定要打成。要不然红水真的来找我,要我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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