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去的哪里,是哪个城市,只知晓我呆的这个很大很大、跟禅院家的府邸很接近的地方叫盘星教。
夏油杰换上了五条袈裟,他成为了盘星教的教主。
他开始跟很多人打交道,很多都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但也有些咒术师。那些咒术师与我之前见过的咒术师都不同,他们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没再去学校上课,而是由夏油杰亲自教导。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没再喊过他夏油爸爸,而是喊夏油大人,每次这么喊,我能听出来她们声音里的崇拜。
我向她们了解过那天发生了什么。
菜菜子被同学冤枉偷钢笔,那是很昂贵的一支钢笔。那个同学的父亲是镇子上警所的所长,老师得罪不起,所以不问清楚事情缘由,便强硬让菜菜子道歉,否则就请家长,她认为只是一年级的小孩子而已,都害怕家长和老师,只要强硬施压,就可以解决事情。
但菜菜子无论如何都不道歉。
老师打了夏油杰的电话,夏油杰说菜菜子不会偷东西。老师便反驳,说每个家长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不会干坏事,并拿夏油杰的年龄说事,说他才这个年纪就有了两个这么大的孩子,自己私生活都如此混乱,教导出的孩子能上什么台面。
之后发生了什么,结合那天他们回来的状态,我也不难猜出后续。
住进盘星教后,除了菜菜子美美子一周来看我三次之外,夏油杰没怎么出现过,每次来,都是喝了很多酒的时候,他拍着额头、步伐不稳地拱进我怀里。
他会抱着我说:“奈穗子,我只有你。”
是指他此刻能真正敞开心扉的人只有我吗?
我摸着他的脑袋,想起上次我去找他,隔着拉门,我听见他正用和蔼可亲的语气问:“没有办法给两千万吗?”
另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教主大人,我手头最近有点紧。”
夏油杰继续问:“那一千万呢?”
“最近公司出了点财政状况,所以……但是,但是五百万可以!”
“你没钱了啊。”就像没听见般,夏油杰语气有些苦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对方诚惶诚恐中,他逐渐变得扭曲,“那你就完全没有用处了,猴子。”
“啪叽。”
肉.体被碾压成泥的滑腻声音。
殷红腥臭的鲜血溅上拉门,我的呼吸停滞住。我听见门内夏油杰哼着歌走过来,拉开拉门,看到门外的我,他并不意外,双臂交叉在胸前,悠悠地问:“奈穗子?有什么事吗。”
那时候,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
我摸着夏油变得更长的头发,垂着眼睫,说:“夏油,我有点想家了。我们回家吧。”
他埋我怀里,醉醺醺说:“好。”
可第二天,就又当做无事发生。
我想家。
我想念那晚没吃上的蛋糕,想念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粉色小床,想念只有四个人生活在一起的单调却又格外充实的日子。
所以,我又去找他了。
我问了一个教徒,她说教主大人正跟其他几位盘星教内很有声望的人在开会,我去到那里,想等他们开会结束。
我等了好久,他们才出来。
彼时,我正坐在长廊上,将发间的兔子发簪拿下来,低头玩上面的麦穗流苏,听见动静,我扭头去看。隔着假山,我看见他正跟那些术师们聊得很开心,他背对着我,抱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冲他们说:“你们是我的家人。”
……那我呢?
“……”
这一刻,我心底的妄想被彻底击碎。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事实被以一种恶劣到赤裸裸的方式横陈在我面前,告诉我:
回不去了。
我的家,已经没了。
麻雀在枝头上蹿下跳,叽叽喳喳,池塘里的小金鱼在扑腾跳跃,吐泡泡,都在嘲笑我。
我将兔子发簪丢进池塘。
目前的非术师在夏油杰眼里,都跟猴子差不多,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地结束他们性命。他厌恶非术师已经到了不交谈、只是被靠近半米都要陷入十除以三永无止境的厌烦中,要用掉半瓶除臭剂才能稍微舒坦。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被他杀死吧。
可他召集的这些术师里,却并不都拿非术师当猴子看,更多的还是一种无所谓的冷漠态度,无所谓杀不杀,无所谓接触或不接触。只是觉得呆在有很多术师的地方,更有归属感。
等假山后面的谈话结束。
我才从走廊上站起来,往回走。
远远的,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正蹲在地上,捣鼓着什么,我走近一些,才看到他是在杀昆虫。徒手杀,他苍白没多少肉的双手上,已经布满了昆虫各色粘稠的血液。——他是夏油杰家人中的一员。叫什么,我不清楚。
注意到我,他显然认识我是谁。
很社恐地一把将卫衣帽子戴上,压得很低,几乎只能看见他瘦尖苍白的下巴。
他垂着头,要走。
我喊他,“等一下。”
他假装没听见,将帽子拉得更低了,速度加快。
我拎起裙摆,小跑撵他。好不容易将他拦下来后,我气喘吁吁地将手帕递过去。
他有些呆呆的,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看着我,没接手帕。
见此,我便无视他手上脏兮兮的恶心黏液,主动抓住他的手,用手帕帮他擦拭。
他手指蜷缩了下,没躲。
他的手很冷,仿佛没有体温。等擦拭完,这张手帕已经脏到不能看了,但我没有嫌弃,而是叠好,收进自己的口袋。
抬头看他。
他被帽子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微张呆滞的唇,他的唇倒是红的,当然,跟他苍白到不行的脸一样,红得不正常。
我朝他弯弯眼睛,笑一下:“你刚才跑得好快,我差点没追上。”
【砰、砰、砰、砰砰砰……】
我清楚。
他被我蛊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