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歪脑袋,表情呆呆的,“……啊?”
他重新垂下视线,换了根棉签,沾染药物,帮我受伤的脖子上药。他说,“没什么。”
“这样呀,”我很好打发地点点头,眼睛微微弯起,“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好人。”
他没有因为我夸他而表现出开心,相反的,甚至有点平静过了头,轻描淡写:“是吗?那你早晚会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类人。”
“但你对我很好……”我眨巴一下眼睛,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一边细数,“会救我,会给我租房子住,会带我去看电影,给我买爆米花。爆米花…好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甜的东西。比白砂糖还要甜……并且,”
我再次摸摸发间的发卡,温柔笑笑,用充满感激和幸福的声调说,“你还会送我礼物。”
他微愣。
帮我上药的手都顿住了。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帮我上药。之前受伤了生病了,我都是靠自己忍着的。所以,不管你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类人,你都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人。”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很认真。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
可能是他之前无时无刻都嘴角带笑误导了我,所以让我觉得他虽然缺少了点少年人该有的朝气,但也比金发的那个男生的疲惫感要轻很多。
但此时此刻。
他眼底没有笑意,只有平静和那么一点点很容易就被忽略的错愕,嘴角也是拉平、甚至是下垂的状态。
我才发现,他真的很憔悴,眼睑下方的雾青浓黑得可怕,很瘦,脸颊都没了肉感,感觉掐不出一点肉来……
“是吗。”
他嘴角很快就上扬了些,继续帮我上药。
上完药,他将药瓶的盖子拧上,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打算离开。却被我一把抱住了胳膊,我眼睫颤动,有点紧张,“你、你打算去哪?”
“回学校。”
我将夏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
“为什么?”他声音平静。
我因为紧张,眼泪又有点冒出来了,只语无伦次地重复:“我害怕…所以你能不能留下来,不要走……”
“是发生了昨天的事情的缘故吗?”他好心肠的替我找了借口。
我连忙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可以睡在地上的!不会打扰你休息……”
他沉默片刻,微笑:“好哦。”
……
深夜。
已经十二点多了。
我拢一下身上的衣服,蜷缩在地板上。
每过一会,都会用超小的声音紧张喊一下:“夏油,你还在吗?”
“嗯。”
每次,床上都会传来如此懒洋洋的一声回复。
在我不知道多少次害怕地喊他时,他这次没回复,而是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我就感觉到胳膊传来拉扯感。
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拉上了床。
身上也盖了被子。
夏油杰躺在我身侧,单手抬起,盖在眼睛上。
我有点受宠若惊,不太敢多占用床的面积,蜷缩成很小的一团,躺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如此不知道过去多久,困意席卷而来,我再次睡着了。但很快,我又被惊醒,正要开口喊‘夏油’,一个温热、带着烟味的怀抱朝我搂来。
头顶,是他有点无奈的干干嗓音:
“抱着的话,每次醒来都能立马确认我在不在,这样,可以不用喊我了吗?”
我缩在他怀里,身体有点僵硬。
他感觉到了。
哄人入睡般拍了拍我后背。
我逐渐放松了下来,轻轻地贴着他,小声:“好好闻。”
“……嗯?”他声音倦倦的。
“是好安心的味道,”我动作幅度很小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很喜欢夏油身上的气息,很有安全感。”
“是吗?”他没多少情绪波动地说,“这样的怀抱你也会有安全感吗?那奈穗子你之前一定是经常被人欺负吧。让人有点好奇,你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奈穗子。
我微微垂了点眼睫。
所以,他是记得我叫什么名字的。百合子,真由美,都是他在故意念错,目的就是坏心眼的想看看我会是什么反应。
那发卡呢?
我悄悄抬眼,打量了下他的神情。
他闭着眼。
面部表情平静的很,但嘴角是习惯性的微微上扬的状态。
不太看得出来他心底在想什么。
但从他之前给我上药时微微错愕的神情里可以得知,他应该是真的忘记了这个发卡是我递给他的。
我紧绷的心弦悄悄放松了,弱声:
“我很害怕诅咒,因为一旦犯错就要被关进咒灵房,我也很害怕很害怕同类,虽然他们没有诅咒的外表吓人,甚至可以说是很美丽。但我却比害怕诅咒还要害怕他们,因为他们不开心了,就会拿我寻开心,会踹我的肩膀,扯我的头发,掐我的脸,不给我饭吃。他们还会用我的嘴和手,”说到这,我悄悄抬眼观察了下夏油杰的反应,“如果没让他们快乐,我就会饿肚子。”
“我最害怕的……就是饿肚子了。”
静谧的夜,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我很小的诉说声。
直到过去很久。
我头顶才传来回应,“抱歉。”
我眨一下眼睛,一副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道歉的模样。
他声音低低的,探查不出太多情绪,“那只诅咒,以后不会再出现欺负你了。”
“是被夏油你祓除掉了吗?”我语气里带了些浅浅的雀跃。
好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这一觉睡得很安心。
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我才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有‘滋滋啦啦’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我正好奇着,便看到夏油杰端着一盘煎蛋和面包,单手插兜地走出来。
他看到我,微笑:“醒了?”
恢复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看不太出情绪的状态。
我点点头。
“那就吃早饭吧。”他说。
我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下,出来。他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看手机,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身黑色t恤,长度快接近腰部的黑发没扎,垂散在他肩窝。
“那个……”
顶着他询问目光,我咬咬手指,纠结了好久,才出声:“我帮你扎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