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没打算解释,又问:“你与那曹家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提及此事,书生眼眸垂下,神情显得有些低落。
但他没有隐瞒,很快将一切如实道来。
徐衍本不是京城人士,他两个月前进京,是为了参加明年的会试。京城的文人大都流行去贵族高官的府上做门客,若顺利入仕,日后入朝为官后便有了仰仗。
就是没考上,也能有个退路。
于是,他主动向吏部尚书曹常宿递了拜帖。
徐衍乡试排名是前三甲,学识不低,顺利受到了曹常宿的青睐。可没想到,去曹府的第一天,他就让曹家那大公子盯上了。
而且……
“他还发现了你坤君的身份?”谢让淡声问道。
徐衍低着头,轻轻应了声。
谢让道:“本朝坤君不能参加科举,你是如何瞒天过海,考到现在的?”
“我……我没有瞒。”徐衍道,“小生是前不久……才分化为了坤君。”
谢让明白过来。
坤君分化期在成年前后,的确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在本朝律令中,只有坤君不能参加科举,以及不能入朝为官的规矩。
已经取得功名的坤君,不会被剥夺身份,他们大多会被送回所在州府,进入各类官办书院任职。
但也有些人,不愿就此放弃。
“吏部负责科举事宜,曹常宿更是做过两任科举主考官,你去他府上做门客,不仅仅是为了日后有个仰仗吧。”谢让道。
徐衍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小生……”
他虽不知面前这人是谁,但此人昨日只用一样信物便吓退了曹家公子,现在更是直呼曹大人的姓名,门外那群侍卫看上去也并非普通人家的护院……
他猜得出,此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徐衍再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心头阵阵发凉。
他当初去曹府,的确是抱着谋求庇护的心态。
会试前有严格的验明正身,就是为了防止作弊,以及避免坤君混入。若曹大人愿意帮他,考前验身那一关会更好渡过。
可惜,现在不可能了。
此人定然是朝中的大人物,被此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混进会试。不过,就算没有此人,他昨日被曹家公子下药,险些当街进入雨露期,已经被许多人看到。
如今半日过去,整个文人圈子多半都已经传遍了。
但谢让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想要将他扶起来。
徐衍浑身又是一颤,条件反射般躲开。
谢让:“?”
“抱、抱歉!”徐衍忙道,“只是恩公身上……带有乾君的信香,小生……”
他昨晚险些进入雨露期,受不住这么重的乾君信香。
谢让默然,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以你的成绩,去府学照样能做出一番事业,说不准日后还能考入国子监,做个讲师。”
他顿了下,继续道:“可你这样费尽心思混入会试,万一被人发现,是会被剥夺功名,一无所有的。”
“……就这么想要那顶乌纱帽?”
他这话说得重,但语调依旧温和,神情也看不出任何讥讽之意。
徐衍与他对视片刻,又低下头:“小生……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本该平步青云的人生,因为那一道分化全数逆转。
不甘心多年的寒窗苦读一夕之间成了泡影。
更不甘心,胸中的抱负再无机会实现。
谢让注视着他,不知为何,脑中竟浮现起原主过去的影子。
如果原主曾经真是坤君,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么?
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也要让自己变回普通人?
谢让沉默片刻,道:“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去。”
“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你的会试,不要再做这种结党营私之事。如果你真有才华,你不需要仰仗任何人。”
徐衍愣了下:“可、可我的身份……”
谢让:“照我说的做,其他的事,你暂时不必考虑。”
“小生明白了。”徐衍直起身,又深深朝谢让行了一礼:“多谢恩公。”
谢让点点头,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件事:“我身上……有很浓的乾君信香?”
徐衍神情顿时变得极不自在,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让皱眉:“让你说就说。”
“是的……很浓的味道。”
徐衍偷瞄他一眼,又难为情地低下头,连耳根都红起来:“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是。”
谢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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