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听着声音,眯起了眼睛。怎么看起来是有些愁容在脸上,声音里按捺不住带有一丝兴奋呢?
“又想去外头数铜钱?”
曹寅一听“铜钱”二字,头皮都发麻了,顿时就感觉两条腿像密密麻麻爬上了蚂蚁,“皇上,奴才说了,您可别……动气啊!”
玄烨瞥了曹寅一眼,这家伙和纳兰容若不一样,容若还是多少带有一些他阿玛明珠的狡猾,喜欢藏着心事;曹寅赤诚,头脑简单,一看他这副德性,他便多少猜出一定和挽月有关系。而且还和他有关系!
“瓜尔佳挽月同你说什么了?”
还真是一猜就中。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代为转达了。
曹寅缩了缩手,朝旁边一立,学着挽月方才跟他说悄悄话的语气,对皇上转述道:“挽月小姐说,您老给她送那几l样吃的,忒甜,她都吃腻了。有没有新鲜点儿的?”
说完,曹寅赶紧连嘴也紧闭上,低下头去,眼角余光观察着皇上的反应。
玄烨并未言语,反而直直站在桌案边,手里拿着一支未蘸上墨汁干净新毛笔,
面上看不出任何愠怒或者其他神情。只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将那毛笔笔头捏了又捏。
殿内,安静得很诡异。
竟然敢嫌他送的蜜饯太甜,腻了!
玄烨在心里笑笑,她这话一语双关啊!哪里是嫌弃蜜饯腻,是嫌他的招数腻、嫌他腻了吧?初听这话,他的确很是愠怒。亏得他还有心记下她爱吃的口味,都让御膳房送最好最新鲜的过去。还挑三拣四!
后很快便琢磨过来这话背后的意思,反倒不生气了。她这是在故意撩拨,引他主动。他原本把她视为猎物,没想到人家反客为主,也对他勾了勾鱼钩子呢。
曹寅在一旁提心吊胆看了好一会儿,见皇上又笑了,这下更惶恐了,于是试探着问道:“皇上,您别太动气伤心了。是她不识好歹,要不奴才替您教训她去?”
玄烨抬了抬手,示意不用。这个时候,至纯如钱串子脑袋曹寅,就不如满脑子都是□□的容若懂女人心了。
“不用管她。”
不爱吃拉倒!下回反其道而行,非给她吃点“苦头”。
“是。”曹寅心下不由替挽月担忧起来,也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劝劝,竟然也糊涂了,就老老实实来替她把这话原原本本跟皇上转述了。这不害人么!她还是仗着自己是鳌拜女儿,嚣张了,怎么能同皇上这样说话呢?他跟了皇上那么多年,都不敢这么猖狂地说。
伴君如伴虎啊!
她才认识皇上多久!
顾问行进来了,和声道:“皇上,赫世享大人在外头候着,说给您带来了一些新鲜物件。”
完颜赫世享,镶黄旗包衣出身,是玄烨新找的预备接替明珠做内务府总管的人选,此人与京中、京周各地皇商擅长打交道,也和番邦、海运打交道,懂得多,精明世故,据说爱倒腾新鲜玩意儿。刚从海运上回来,许是弄了什么新奇事物。
“宣他进来吧。”
玄烨坐下。
不一会儿,顾问行领着赫世享到了玄烨跟前。
“微臣赫世享,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谢皇上!”
“听说你刚同海运上的商船打过交道,都探听出什么了。”
“回皇上,近来沿海一带,东洋人、西洋人以及南洋都来往频繁,沿海百姓通过这些贸易,起来不少富商,那一带的郡县都比内陆要富庶。洋人也运过来不少新鲜玩意儿。”
“富庶?富庶是好事。”玄烨道,“只是,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外来洋人,会将番邦不好的习俗传进大清,不利民众淳朴;听说还有什么传教士。”
赫世享答道:“的确如此,此次微臣就同两个传教士有所交道,他们还试图说服微臣,去信他们的教。”
“哦?看来朝中官员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且他们认为,商人奸诈,富起来后容易为富不仁,既然大富商坐镇一方,连地方官员都不好管。江南便是如此。沿海若也如此,恐怕一旦成气候,更不易管教。百姓纷纷学行
商,
无人愿种地、做工匠。自古历朝历代都对商人打压,
朕认为得张弛有度,国库需要时松;不需要时,紧。眼下国库空虚,你且睁只眼闭只眼。”
“嗻!”
玄烨听他说新鲜玩意儿,倒是来了兴趣,“什么东西?拿来朕瞧瞧。”
赫世享让身后跟来的太监呈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银制匣子。
他亲自打开后,玄烨看到了一块四四方方黝黑如泥土的东西。
“这是何物?”
赫世享展开一页纸,“这是船上的传教士赠与微臣,是一种他们的食物,名为chocolate,译过来是巧克力。是一种多重香料制成的,吃了可以补充体力,只要一小块,抵得上吃他们一片充饥的……面饼。”
他脑海中浮现出的还有洋人吃的那种松松垮垮,类似馒头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