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107

别说是桑不为正身在何处了,就连史册中对她的过去记载都只是语焉不详,只有寥寥数语。如今听得的,只有流传在各地、不知真假的谣言。不过龙君、云君都没有身亡,若是有机会,得将她们救出来。卫云疏心想道。可那个机会什么时候到来呢?心念一浮动,卫云疏眉眼间又有无尽的怅然意。

“这事情急不得。”谢知潮喃喃说道,她蹙着眉,仿佛要靠着这句话安定自己的心。

冉秀云看着逐渐走神的谢知潮,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说:“提升自身实力最为紧要。”她们不周的三人天赋相差无几,可以互相等待一二,可卫云疏——没必要被她们拖着。于是,她说,“薄师姐,在学宗中不必太担心我们,你只管往前走。”见卫云疏眉眼间浮现了一抹忧虑,她又道,“若我们之中有人先成就了,那就算遇到了什么,也会有个强有力的靠山。”

卫云疏点了点头,之后又与冉秀云、谢知潮二人交流了一阵道法,直到日头沉入西山,才起身告辞了。天地间一片彤彤的云,远望着如烈火烧成,壮烈间又莫名的有几分凄然。凉风吹来,在面颊上带起了丝丝缕缕的寒意,卫云疏陡然间回神,慢慢地回到了天缺福地中。

两年不见,阿芒容颜如旧,可天缺福地大变了模样。原本寒漏的洞府多了装点的宝石,未曾被烈火罡风的小径上种植着各色的灵草,正在迎风招摇。这些异草有调理灵机之用,潜移默化地改变周围的烈气,很是不凡。她没有给阿芒留下什么,而以阿芒的本领也无法取到它们。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卫云疏的眉头倏地一皱。

阿芒见卫云疏眉眼凛冽,锋芒乍现,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在卫云疏发问时,她快活道:“是您的道友送来的呀。”

“哪个道友?”卫云疏面颊依旧紧绷着。

阿芒说:“天女阁的月萤真人。”她从怀中摸出了一枚漂亮的宝石,又高高兴兴说,“这也是她送我的呢。”

卫云疏面上寒色更甚,先前没有想到这一茬。她视线扫过了花花草草,沉着脸道:“以后不许收任何人的东西。”在阿芒还不是人身的时候,她待阿芒就很宽厚。阿芒还以为一些没叮嘱的事情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可现在被卫云疏寒峻的脸色吓了一跳。驴脾气还没上来,就被冷气压了下去。阿芒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卫云疏“嗯”了一声,也没管阿芒,径直往洞府里去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曾经缺失的记忆回笼,带给她难以估量的痛苦。她能在冉秀云、谢知潮她们的跟前佯装无事发生,可一人独处时,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张脸,想起那惨烈的爱恨纠缠的过去。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将她们推上了这条路——如果在那时候换个方式,是不是能够改变什么?可在与过去之影、与无数个我相合后,卫云疏知道,重来一次,她依旧会那么做。无数个岔道只是虚幻,留在眼前的只有唯一。

剥不去的真我,剥不去的痛悔,这是她成道之路上必须背负的。

卫云疏惨然一笑。

-清神域的“斩诸我”道法,她没有刻意去关注,可在她破境之时,斩诸我也成了“未来之我”中的一个。她正想寻个借口拒绝,冷不丁又听月萤道:“你们师门几个都好奇怪,来学宗好些年了吧,怎么一次朝闻殿都不去?那儿也不需要功数啊?难不成玄主给你们另外指明了道途?”月萤的语调中,是真心实意的困惑,卫云疏听了后,心中顿时一紧。

“玄主道我等连自身的道都未曾定下,过多听旁人听讲,容易陷入迷障中。”卫云疏解释道,顺势将锅甩给了小太岁。

“可道友已经摘取道果,成就上仙了,如今道途还会未定吗?”月萤又问。

卫云疏笑了笑:“前时之我未定,如今之我自然已定。有空了,我便与道友一起去听讲。”

月萤得到了准信后,立马笑了起来,她没再思索这件事情,而是道:“到时候喊上元姐姐一起。说起来,自你闭关后,元姐姐也消失不见了。等她现身后,不会也是上仙境了吧?那我得抓紧时间赶上你们。”

元姐姐?元初?卫云疏微微一愣。她都快把人给忘记了,这会儿听到了月萤提起,眼前才浮现一张挂满温柔笑容的脸庞。从元初的身上,她感知到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那种不要和她往来的念头很强烈,胜过了对上清神域修道士的排斥。思索了一会儿,她问月萤:“你对元道友了解多少?”

月萤道:“玉京法脉真传弟子,在玉京甚至是学宗中地位都不低。她温柔似水,与人和善,口碑很是不错。”虽然一开始的见面没那么美好,可后来相处中,月萤还是蛮喜欢元初这个人的,故而一出口都是溢美之词。

卫云疏没有得到新的讯息,怕月萤看出端倪,她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了。小叙了一阵,便各自回去了。三日后,月萤拽着元初来找卫云疏,却是要邀请她前去听昭苏上真讲道。卫云疏想到先前应下的事情,没有半点犹豫地同意了。月萤喜不自禁,元初则是多看了卫云疏好几眼,一双黑沉的眼眸中,似是藏着别样的情绪。卫云疏察觉了,她默不作声地回头望了元初一眼,却只看到了一片清透。余光一撇,落在了雪白的发丝上。卫云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洛泠风,一股酸涩涌上心间。

这时候,卫云疏忽听得月萤一声问:“元姐姐,有个问题困惑我许久了。”

元初柔声道:“你说。”

月萤是顺着卫云疏的视线看去的,白发盈盈如雪。倒不是没见过白发修士,而是觉得这白发落在元初的身上,与那张温柔的脸相衬,让人无端地升起一抹清愁来。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声:“元姐姐怎么白发了?是过去伤了根基吗?”

“不是。”元初微笑着摇头,她的视线定落在卫云疏的身上,轻轻说,“只是伤了心。”

这样啊……月萤面上露出了几分怜惜来,她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卫云疏却是浑身不适,她伤心,看着自己干什么?可她没忍住,又朝着元初看了几眼。白发……修持水法……对自己的关注很是莫名,元初到底是什么人?

在说话间,三人到了朝闻殿中。仍旧是人头攒动的胜景,只是跟往常略有些不同。讲台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讲师,在人群骚动间,学宗中的一名执事匆匆忙忙地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放声道:“今日朝闻殿闭殿,诸位道友请回吧。”

“啊?闭殿?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