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关上一层木门,再阖上一层生锈的防盗门,就这样,还是能听见里头和和美美一家子的说话声。
她就是个多余的。
杨枝下了几个台阶,觉得没劲,岔开腿,癞蛤蟆似的蹲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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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林少锡立在安保室门口办登记,里头的叔叔认得他,哟一声:“少锡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不久。”
“还出去不?”
那抹高大的身影往里头塞了两包烟,没回答,笑着把通行卡贴在了车上。
滴一声,横杆自动感应上扬,给了离家多年的游子一点所谓的归属感。
车开的很慢,一直驶到最里头的1号楼停下。电厂家属区已经和小时候大不一样了,唯有最早盖起来的这栋集资楼斑驳的墙皮还留有岁月的痕迹。
林少锡往上走,蓦地听见有小孩吸鼻涕,以为是哪家小崽哭鼻子,再过个弯,瞧见了焉头耷脑的杨枝。
有点印象,知道这是楼上的,但两人差了几岁,杨枝从乡下过来没几年林少锡就出去读书了,所以他脑海里没有更多关于她的记忆。
他淡淡看着她,她像惊了的猫,一个起势,又呲牙咧嘴蹲了回去。
杨枝就着那样的姿势,仰起脸,冲他咧嘴笑,大大方方叫:“少锡哥!”
话音落了,脸颊有点热,知道这人回来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
时间好像倒退了,他提着行李去北京上大学那天也是这样运动裤白t恤,她也是这样闷闷蹲在这里。
南城今年反常,都五月了还有点凉飕飕,但太阳日日不缺席,这个点黄灿灿地悬在对面两栋楼中间,让杨枝的侧脸显出一圈绒毛。
林少锡看了眼楼上,问她:“哭了?”
杨枝为自己正名:“没哭。”
嘟哝:“好像要感冒。”
然后瘸着腿站起来,腿挺长,经过他身边停了停,嘿嘿又笑了下,说少锡哥,我去上班啦,回见!
林少锡开门进家,喊声妈,邱瑞华趴在厨房探头,都顾不上他。他挨过去一看,楼下食杂店放了个大冰柜在外头,刚才还吸鼻涕的姑娘撅屁股在那选冰棍,最便宜的绿豆冰。
老太太叹气:“能吃五根。”
林少锡在原地守了一会儿,看杨枝真啃了五根冰棍,浓眉大眼的,边吃边给一旁石桌上下棋的伯伯支招,又逗了逗笼里的鹦鹉,这才屁颠屁颠走了。
林少锡坐下来陪邱瑞华摘菜,从前没怎么接触过,都算不清她多大,看着显小。
邱瑞华说:“28,还小呢。”
林少锡:“好像变了。”
邱瑞华停下手等他后头的话。
他想了想:“她刚来的时候总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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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锡隔几天再回来,带了个新灯泡。瓦数高,把家里照亮堂点,老太太进进出出方便些。
邱瑞华不在家,他踩着吃饭桌把灯泡换了,一身汗,想进屋拿件衣服洗澡,门推了一半就觉得不对劲,再推开一些,杨枝安安静静躺在那,半条腿贪凉地搭在床沿。
这是林少锡从出生一直住到高三的房间,墙上贴着三好学生奖状和他喜欢的球星,一切都是熟悉的,却又多了点不一样,卧室的窗帘换成了全遮光的,床头有女孩用的彩色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