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梁家,不该被梁家索命。
可赵先林死了居然来找他,这是不是要拖他垫背?!
太冤了!
他刘老实什么时候不是与人为善,何时得罪过姓赵的?!就连当初村里“分赃不公”、他都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过赵先林不好!
刘老实正心寒,楼上的儿子不知为何惊叫起来、还蹬蹬蹬地往楼下跑。
“不要下来!回房间去!”刘老实肝胆俱裂。
“爸!爸!”儿子的声音更近了。
刘老实来不及他想,拉开插销、打开门往外跑。
才刚冲出厕所跑出两步,刘老实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水腥味。
耳边传来水声,哗啦……哗啦……
顷刻间,刘老实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惊恐地四下张望,入目却看不到任何异常……他家又不养鱼,也没水缸,盖新房时水龙头拉到厨房和厕所里头,这些年没停过水,自然也不会有放木桶胶桶储水的习惯。
水腥味越来越近,哗啦水声也越来越响。
刘老实无助地倒退,边退边努力辨认气味和声音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还没等他决定往哪边跑,一道冰冷刺骨至极的凉意,瞬间笼罩住他整个左边臂膀。
“唔——”
刘老实张口想喊叫,喉咙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股比冰块还冷的可怕凉意已经把他整个脑袋包裹住。
冷,好冷……不……救……
刘老实的思维像也被冻住了一样,临死前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延长……
仿佛没有尽头的、透入骨髓的冰冷痛苦中,刘老实眼前又浮现那个从水沟里捞出来的外地女子,她仍旧那么年轻漂亮,遍体伤痕在那身白得透亮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还有,那三个被牵到吴老者家的小娃……
模糊的视线中,刘老实看到了从楼上跑下来的大儿子。
十三岁的儿子惊恐万分地望着他,尖叫着转身往楼上跑。
而他,在撕裂灵魂的冰冷痛苦中,身不由己地、仿佛被什么东西托举着似的,追向他视若命根的宝贝儿子……
意识变得异常迟缓的刘老实绝望地发出一句呐喊:……放过我儿子。
这句呐喊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听见,也没有任何人理会。
杨珊追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刚伸手抓住跑得慢的小女娃,脸色便是一变。
跑下楼的大儿子倒回来了,一边哭叫一边跑;一团恶心地蠕动着的黑暗紧随之后,把整个下楼的楼梯堵得严严实实。
杨珊立即把小女娃往胳膊下一夹、转头狂奔到儿童房间,跳到阳台上,撬棍鹅颈勾住阳台栏杆,抓着撬棍往下爬的途中将哭叫不止的小女娃塞给来帮忙的李哥。
陈红妹听到儿子叫声又看到自家女娃被带出来,也跑到了自家院坝里。
李哥没把孩子还给她,抱着就跑。
“小丫、小丫!”陈红妹六神无主,下意识跟着跑。
“你们干啥?!”
先是刘老实鬼喊鬼叫、后是刘家大儿子不住尖叫,左邻右舍皆被惊醒,一个穿着老头衫的老人推开窗户,一看到刘老实家小姑娘被外地人抱着跑,当即怒喝出声。
另一家,两口子起床看情况,见状男的提锄头、女的抓扫把,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李哥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扬起“意志”出品的无限子弹mp5,朝天连开数枪。
老头子“哐”地一声把窗户锁死,冲出来的两口子也惊叫着退了回去……
这也算是孙井空干了点好事了,家家户户都有人去看过吴家大院的热闹,这些村民看见枪械晓得害怕。
“听好了!敢出来就要死!开门也要死!”李哥直着脖子大吼,“不要命的就开门出来,看看是你全家脑壳硬,还是枪子硬!!”
“谁敢乱开门,杀你全家!!”
李哥故作疯狂地一通大吼,晒谷场周边七、八户人家原本开灯看情况的都被吓得立马关上灯,怕被这个拿枪的疯子盯上。
李哥这辈子就没这么扯着嗓子吼叫过,低低咳了两声,抱着小丫头朝着之前的藏身处狂奔。
杨珊一把扶起吓瘫了的陈红妹,快步跟上。
隔着晒谷场停下来,李哥放下小丫头、任由农妇将自己闺女搂紧,边看时间边问:“你家里除了男人小孩还有什么人没有?”
“没、没了。”陈红妹被吓得够呛,抱着小丫直哆嗦,“家里老人、去年走了。大伯子……没和我们住。”
李哥、杨珊两人没功夫宽慰她,同时看向刘老实家。
从杨珊抱着小丫头跳窗出来到吓退村民、到穿过整个晒谷场,已经过去半分多钟。
两人盯着那扇敞开的木门没多久,一团漆黑的玩意儿便从门中挤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吞掉两个活人的原因,这东西看上去仿佛变大了一点点,但并不会给人臃肿感,仍旧似云似雾、似散似聚,蠕动着缓慢前行。
“它”的下一个目标似乎是挨着刘老实家院坝的邻居,刚才有两口子想冲出来阻拦的那家。边缘处的黑色雾团不住起伏、像是迈着一点儿也不萌系的小碎步那样,缓缓地向这户人家移动。
“那是谁家?”李哥回头,压低声音问。
陈红妹看不到从她家里出来的黑雾,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杨珊的举动推测……似乎是这个拿着撬棍的小姑娘吓到了他的大儿子。
杨珊从她家二楼爬下来时屋里还有大儿子的声响,她虽然本能地觉得家里出了事、这两人不是好人,但也明白这两个凶神恶煞应该没有实际伤害她的家人,没有产生太强烈的对立情绪,老老实实地小声回道:“是大伯子家。”
李哥了然点头:“你大伯子家几口人?”
“两口子,一个娃娃……”
杨珊道:“娃娃住哪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