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元旦之后,方清漪又忙了起来。
台里有几个进修培训的名额,方清漪位列其中。
进修培训的地点在电视台隔壁的世贸中心,时间很讨巧,占用了上班族的周末。因此,培训是个苦差事儿。累死累活上了五天的班,时不时还得加班,临了周末能休息一下,还得苦逼地赶过来培训。
培训时间比上班时间还不自由。
早上九点开始,十一点半结束,中午吃饭加休息,一个小时。十二点半又开始培训,直到下午五点。最恐怖的是,手机没收。周围一片叫苦不迭,方清漪听着大家的抱怨声,莞尔一笑。
她坐在靠窗位置,一撇头,和跌落在窗玻璃上的雪花撞了个满怀。
雪花好似穿过一层玻璃,砸在了她的眉间。
她眉心一簇。
边上的王家俊凑过来,“这题怎么做?”
接连问了几遍,她仍无动于衷地发呆,王家俊压低嗓音咳了咳。
方清漪终于回神:“怎么了?”
“这题,选哪个?”王家俊问。
方清漪扫了眼:“选a。”
王家俊落笔写下方清漪说的答案,随即又看下一题,只是边做题边问她:“最近发呆频率颇多啊,方记者,怎么回事儿,累的?”
“是有点儿累。”
“哎,我也累。自打何澍回学校之后,苦力活多了一大半。”
“他还是个孩子。”方清漪无奈。
“正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还能荼毒他。”王家俊说,“大学生是当代社会最廉价的劳动力,一个个在学校意气风发,上着重点大学,却被我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要太爽哦。”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笑笑,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卷子上,认真答卷。
“但你最近老是走神,到底怎么了?”王家俊问。
方清漪滑动的笔一顿,她风轻云淡的口吻,说:“就是,我在想要怎么和我爸说我谈恋爱的事儿。”
王家俊一愣:“你谈恋爱了?”
声量不自觉加重。
培训室内本有窸窣的交头接耳声,这下,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至方清漪和王家俊这里。眼神茫然,又八卦。
培训的工作人员是台里的工作人员,与他们相识。
工作人员坐在前面,笑了下,竟也开启了八卦模式:“方清漪谈恋爱了吗?台里两大台花,竟然一个接一个的谈恋爱,咱们台的单身男人,恐怕要心碎的彻夜难眠。”
干新闻的,或多或少都很八卦,闲来无事,也跟中学生似的,搞了个台花评比。
评选来,评选去,众人眼里长得漂亮的不是主持人,而是两位记者。
一位是财经新闻系的方清漪,另一位是时政新闻部的云盏。
方清漪和云盏倒也有几分交情,她当年作为外派记者常驻平城时,云盏也被外派来平城。不过方清漪在平城待了三年,而云盏只待了一年就回来了。
云盏的背景挺复杂的,复杂的是她的父母辈,而非她本身。
她有男朋友的事儿,众所周知——她那男朋友,属实招摇惹眼。远扬科技的技术总监,雅痞帅气,笑起来的模样,放荡不羁,还被台里邀请过来做了个专访。
“不过,是什么样的帅哥?”大家也一起参与八卦中来。
“对啊对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帅哥?”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最近吗?”
“……”
“……”
议论声不断。
方清漪没有出声,安静地低头写卷子。
等到众人都讨论完了,设置的闹钟铃声响起——到交卷时间了。
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面面相觑。
光顾着八卦,没来得及写卷子了!
而话题的中心,方清漪,拿着写好的卷子,交卷。随后,怡怡然而去。
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
卷子答完,成绩会告知培训的各家电视台。
方清漪卷子都做完了,按理说心上的石头应该落地,然而,她心事更重了。
不是因为培训的事儿,这种培训,无关紧要,没有人会在意成绩,大家要的就是个参加培训的过程。只要来培训,都会发结业证书。
她担心的,走神的,是……
要怎么和爸爸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儿啊?
而且恋爱对象还是容屹。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女儿的男朋友比她小三岁的事儿。
方清漪很少头疼,每次头疼,都与容屹有关。
容屹大概就是生来克她的。
大概是中国人真不禁念叨,上一秒刚骂完容屹,下一秒,方清漪就接到了容屹的电话。
方清漪:“嗯?”
容屹:“嗯什么?”
方清漪改口:“喂。”
容屹更不爽了:“我是你男朋友,不是陌生人,你能换一种打招呼方式吗?”
寒风汲汲,落雪纷飞。
方清漪站在路口等容屹来接她。
闻言,她弯了弯唇角:“你想要什么打招呼的方式?”
容屹硬邦邦:“这还要我想吗?”
方清漪理直气壮:“对啊。”
容屹:“你平时那些甜言蜜语不是张口就来?”
方清漪:“有吗?没有吧。”
对话间,容屹的车出现在视线内。
其实容屹的车不好认,他车库里数十辆车,方清漪见过的没见过的,比比皆是。他开哪辆车,全看他心情。在豪车遍地的南城,方清漪真没那么容易认出容屹今天开的车。
但又很容易。
因为他的车牌,永远都有那三个字母。
f、q、y。
容屹今天开的是辆黑色的宾利。
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路上。
旋即,方清漪挂断电话,坐上了车。
车内暖气充裕,四面八方的热意暗涌,席卷她身上的寒气。
容屹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撇了她一眼后就收回视线,接着当他的司机去了。
脾气上来了。
好像,惹他生气,是她生活里的乐子。
谁惹的谁哄。
自作自受。
他们彼此都乐在其中。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听的称呼不是吗?”方清漪反诘,“你不能总是对我要求那么多,你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呢,小容屹。”
“容、屹。”他还有闲心思顾忌这个。
“小、容、屹。”方清漪恶劣心起,得寸进尺,“臭弟弟。”
“方清漪。”容屹的声音加重,气息也重了,空气仿佛被他的气息占据,层层的压迫感胁向方清漪。
方清漪没被他的低气压影响到,淡淡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容屹。别人是怎么求你的,你就得怎么求我。”
沉默几秒。
车厢里响起一声轻嗬。
容屹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响起,他说:“你做梦。”
-
容屹学不会求人,也不会低头。
前提是,穿上衣服的容屹。
一旦没有这种前提,衣服像是他的尊严,衣服脱下,尊严也被抛掷脑后。
到家后,方清漪的脖颈被他掐住,容屹沿着她的下颌线流连地吻,潮湿的鼻息比室外的簌簌白雪还令人心悸,烫的方清漪全身轻颤。
他动作温柔,吮吸的力度是恰到好处,让她沉溺于此。
嘶啦一声。
丝袜被他撕破。
方清漪被他包裹住,她背靠着墙坐着,低头,就看到他埋首的黑漆漆的头顶。
雪下大了,风拍打着落地窗。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外界任何声响,方清漪脚趾紧缩,整个人如一张紧皱的纸,头往后仰。迷离间,听见了雨水声。
嘀嗒嘀嗒。
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