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经历过自杀事件的李建国，仿佛看透了一些事情，即便身体遭受着比原来更为频繁、更为剧烈的疼痛，李建国只是拼劲全身的力气去忍耐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塞到了嘴巴里，用力的咬着被子，任凭额头上挂着密密匝匝的汗珠，李建国也不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正如王大夫劝说李建国的一样，如果自己选择了轻生，对春霞和小军来说，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两个孩子命不好，有自己这样的爹，从小没有了娘的姐弟二人，跟着自己遭受了又穷又苦的童年，好不容易孩子们长大了，自己也病倒了，不能因为身体的疼痛，自私的选择的选择轻生，让两个孩子生活在自责和内疚中。

看到李建国不喊不叫拼命忍耐的样子，李春霞更是心疼。

李春霞知道，爹之所以强忍着疼痛，不在自己和小军面前呻吟一声，是担心自己和小军难过，可是爹啊，您的心意，我和小军都懂得，您看看您啊，为了不发出呻吟声，愣是把被子都咬破了，咬破的牙龈，都将被子染红了啊。

等护士给李建国打过一针杜冷丁之后，李建国逐渐平静

下来，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纵横交错皱纹之间的缝隙，显的更深更多了。

与年前相比，现在的李建国已经瘦脱了相了，身体上疼痛难忍，心理上的巨大折磨，丝毫没有胃口，根本吃不下多少饭，原来一双有神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散发出虚弱、茫然无神的光芒。

李春霞一直攥着李建国的手，用棉棒蘸着水，轻轻擦拭着李建国干裂露出殷红鲜血的嘴唇，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李建国睁开眼睛，看着坐在面前的春霞。

孩子啊，我真舍不得你们！

看着春霞青春靓丽的脸，李建国心里呐喊着。

如果身体好好的，该有多好！顺利同罗凤兰成婚，等着春霞生下双胞胎后，两个人帮着杨小兵妈妈带着孩子，享受三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再过几年，小军也会成家，等小军成家后，很快就会生下孩子，当上了爷爷的自己，可以带着小孙子满庙底村的转悠。

带着小孩子看看春霞和小军生活过的破窑洞，告诉他们，他们爸爸、妈妈就是在这个常年阴暗的破旧窑洞里长大的，给孩子看看春霞和小时候玩过的泥巴墙，给孩子们做春霞和小军小时候吃过的窝窝头，告诉他们，他们的爸爸、妈妈小时候生活的艰辛好不易；拿出我的木匠家什，

男孩我就给做一把木头枪，女孩我就给做一把木头梳子，姥爷的技术好着呢，孩子们拿到我做的玩具，肯定会乐呵的不得了···

可是，我快死了，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我再也看不到你们了，我的孩子们···

春霞啊，我是多么想抱抱我的两个外孙啊，春霞啊，这都是报应啊，是不是当年我非要你娘生个儿子，你娘生孩子的时候，我选择了保小军，让你娘丧了命，所以等你们长大了，用不着我了，您娘就把招呼到她那里去了？

李建国举起麻杆样的手臂，手慢慢的抚摸着春霞的脸，慢慢的划过春霞的眉毛、眼睛、鼻子，就像小时候一样，欣赏着自己女儿的容颜，唯恐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再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爹···”春霞轻声呼唤着，努力遏制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强挤出一个笑容，跟李建国轻轻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