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损耗过大,作为修仙之人,竟然有些畏冷,于是起身将点燃木炭盆,让火烧得更旺盛一点。

门被推开,被她派去药房拿材料的冷月回来了,低着头将乔缘要的东西放在桌岸上,退到一边,眼圈又是红的,不知道又在外面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冷月欲言又止,乔缘也没心思过问,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冷月,拿一块传讯玉简给我。”

冷月从乾坤囊中抽出一块玉简给乔缘,见乔缘指尖在玉简上轻划,金光闪过,落下的头四个字是“兄长亲启”,她顿时振作起来,微微激动地问:“峰主,你可是要将这几日所受的委屈告诉少宗主?也好,让少宗主快回来,看谁还敢往峰主头上泼脏水!”

乔缘摇头。

她的确是要让大哥尽快回来,只不过,不是为了自己的小事。

三年后飞仙门与天机宗互相厮杀、内乱,导火线是一次飞仙门密卷失窃。

当时飞仙门一些弟子接二连三地失踪死去,死去后都被剖掉了内丹,谁都知道只有天机宗有两门失传许久的禁术,一是疗伤的凝血为丹之术,二是夺走人修为的炼丹为气之术,而当时乔凉下落不明,这剖丹、失窃自然便怀疑到了他头上。

飞仙门与天机宗多年来交好,根本不至于因为一点怀疑、揣测、误会而发展到最后那一步,必定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但实际上,看似表面上的交好,不过是两大派互相的掣肘、牵制而已。

一旦平衡被打破,这维持几十年的平静便眨眼被撕开了。

乔缘不清楚当时乔凉消失到底是去了哪里,但猜到和一个人脱不了关系。飞仙门有名芳名在外的女修,叫宁聘,也是后来阻止自己与骆奕争大婚的那人。

她眼神仇恨狠辣地站在雪地里,踩上自己胸口,碾断自己肋骨的那一幕,乔缘永远都忘不了。

自己哥哥平日里正直严肃、一丝不苟,也逃不过情这一个字。乔缘听见过他为了去向宁聘提亲,和父亲争吵过。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乔凉绝对不是剖丹窃物之人,要么是被诬赖的,要么便是被陷害的。

而他最后落到那么惨的境地,必定和宁聘脱不开关系。

乔缘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乔凉避开悲剧,但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改变些什么。最好是让大哥提前回来,趁着他还没对陷入对宁聘的感情之中。

写完这封传讯玉简,乔缘眉心多了几分怔忡,她手指捏诀,传讯玉简在指尖化作一只隐秘的玉蝶,顷刻便从窗户缝隙飞了出去,朝着遥遥几千里之外的飞仙门而去。

冷月怕她在窗边冷,找出狐狸锦裘大氅替她披上。

做完这件事,乔缘呼出一口浊气,这才想起来问冷月:“怎么眼睛红了,刚才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冷月憋了憋,终不是个能忍住话的性子,委屈道:“方才去取药,路过山门时又听见徐师兄那一群人在闲言碎语。”

“哦。”乔缘根本不往心里去:“他们说什么了?无非还是说我对吕柔瑾姐弟俩下毒手。”

要是上一世,她会很难受。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宗门师兄妹,可为什么以徐师兄为首的那群师兄弟却总是偏袒吕柔瑾那个外人?

可后来才知道,什么一起长大的情谊,她把人家当师兄师姐,人家把她当独占天机宗资源的竞争对手。

更何况徐世明那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吕柔瑾勾得三魂丢了七魄,怎么可能对她没有敌意?

所以根本无需在意。

倒是在当年内乱中,拼死守住天机宗以及哥哥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弟子,乔缘需要记在心里。

冷月瞧见乔缘如此不在意,张了张嘴巴,倒是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以免烦了乔缘的心:“不过,峰主,我上来时,瞧见徐师兄他们在山口处,对一个着黑衣的外门弟子动刑,那弟子不知道怎么得罪徐师兄了,一身血,内门中不许打架斗殴,可那外门弟子未免也太过可怜。”

冷月最是厌恶徐世明,难免对徐世明处罚的那外门弟子多了几分同情和抱怨,心里想着若是峰主能去把人救下来,岂不是能杀杀徐世明的威风?她家峰主再怎么样也是宗主之女,徐世明背后再怎么闲言碎语,当面了不还是话都憋不出一句。

可她也知道峰主素来除了对骆师兄之外,对别的事都不关心。

可谁料,就在她说完这话之后,乔缘神情猛然一变,问:“什么外门弟子,是不是脸色异常苍白,像个病鬼?”

冷月诧异:“峰主,你怎么知道?”

乔缘张了张嘴巴,一时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那日兄长死在眼前,她被宁聘踩断肋骨,浑身是血地丢在雪地里,正是天机宗一名着黑衣的外门弟子救了她,那少年也伤得不轻,但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将奄奄一息的她从宁聘手下的帐篷里偷了出去。

之后相依为命两个月,陪她盗取秘籍,前往魔界交换,做那些为修仙者不齿的事情。

差点为保护自己死掉的,除了大哥乔凉、骆奕争,就只有那少年。

乔缘还记得他把自己救下,确认自己还没死时,在营地那夜一双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睛。

可乔缘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如此衷心,日后必定不会背叛自己,留在身边也好。

乔缘思及这一点,拢紧衣袍大氅,迅速带着冷月朝守山口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