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行动派的人很少能停下脚步，总是麻痹自我的人很少能清醒。人在一种模式或格式下运行久了，常常以为那种格式就是自己。钟理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不属于自己，绝大多数时候他像客串演员一样从一个场景挪到另一个场景，只有发脾气的时候他才荣升为生活的主角。

静静的屋子里，钟理一个人，眯着眼抽着烟，胳膊肘耽在膝盖上，光脚踩在破了的茶几上。环视铺子里，凳子的腿摔歪了，他父亲又掰回来了；买了七八年的红木椅子磕掉了一个棱，摆在那里照用；柜台的四个把手全摔掉了，毕竟它已经用了十来年了；地上的瓷片磨花了、松动了、裂缝了……这屋里到处弥漫着陈旧破败的气息，作为这个家的男主人，这正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一切陈旧破败的景象，无不直指着终结。这间铺子如此，他们的婚姻如此，他自己的人生也如此吧。

“不用了不用了！你把自己的事忙好吧，指不定我在那边要待多久呢，下午可能还得你去接娃儿放学！”

致远一听事出紧急又重大，忙问：“爸，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怪乎早上瘆了一下，果然是诸事不宜——有大事。老马在阳台上望着天两手叉腰站了许久，而后去屋里换衣服。从箱子里拿出他那最正式的白衫子、老板裤、牛皮腰带、黑皮鞋，换完衣服他整理头发戴上帽子，取来皮包装上手机，然后去厨房里跟致远打招呼。

忽地电话响了，是天民打来的，老马有些意外，举着电话笑呵呵地吼了起来。不觉间，老马挂着笑的脸僵硬了，而后僵硬的脸泛起了黑红，黑红的脸上嘴巴微张、两眼微瞪、子笔直笔直着不动。接着，老马开始唏嘘拍腿，挂了电话老头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边走边张嘴出大气。

上午十一点，正在听戏的老马正得意于前天致远在手机里给他下了个专门听秦腔的软件，那里面可以听到各种各样好听但偏门的秦腔名曲，这两天老马听得入耳，一有空子便去阳台上听戏。

……

“喳喳喳！这都有假！哇呀呀！连俺李逵也会出来假的了！”

“你且听着，咱就是那二年前打闹江州、后投梁山、与宋江戴宗结拜——黑旋风李逵就是咱！”

“我也犯不上那么胆小，说你的吧！”

“提起我的威名，吓破你的心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