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上渐升腾起暴怒之色,“遍寻不得之下,朕又不想立时跟彰德崔氏撕破脸。所以仔细思虑之后就将一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连皇后对此都多有怨怼,一气之下三年自锁坤宁宫不与朕说话。若果真趁你愿屈死了太子再杀了刘家满门并秦王,这天下就是你和晋王母子俩的囊中物了。果然是好心计,好耐性。”
崔婕妤的神情变了,细腻的喉部滑动了一下后连连苦笑,“圣人一切不过是猜测,不过是被逼无奈仿写了几封书信,有何真凭实据污蔑嫔妾的清白?”
皇帝怆然一笑,“清白,你莫玷污了这个言辞。人性本恶,朕从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当年皇后为朕挡了先皇庞贵妃赐下的毒酒,朕不过以为她是为了他日的母仪天下,为了她膝下的长子能稳坐太子的宝座。这么多年这世上唯有你是个例外,只可惜朕的心意全然枉费了。”
帝王声音一如平日和缓,脸上却闪现被人愚弄的愠怒,只可惜地上的女人只顾着哀哀哭泣没有看见,“锦衣卫指挥使石挥察知你父亲真正的名字叫崔劲时,朕便已经将一切都了然于胸。随即便纵着晋王骄矜刚愎,纵着他与秦王两两相斗,其实就已经坏了你这辈子最大的期盼!”
“晋王在朝臣当中颇有薄名,年少得意不免有些狷介轻狂。朕一松手,他便烂得不成样子。秦王也被挑起了火性,两个人斗得尤其凶狠。晋王没有外戚助力不免对你有怨声,朕叫人不时拦住宫外的消息,加上有心人的挑拨行事越发下作,刺杀下毒克扣无所不作,朕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多的手段!”
皇帝说到这里大笑出声,“可叹他竟胆大到趁着朕告病之时,着人悄悄围了京中高官的宅子好逼人就范。哈哈,看着精明不过的人犯下这般蠢笨之错可真是叫人瞠目结舌。朕将他捉个现行时,他一下子就软了骨头痛哭流涕,全无昔日的半点风范。”
“就这般没有风骨的人物,朕当初还曾经对他报以期望,真是何其荒谬!朕没有将他贬为庶人,而是先将他贬为郡王,等年底时再寻个错处将他贬为镇国将军,一步一步地往下贬斥好让他整日惶惶。如今他斗志全无不过是个闲散宗室,当做废物一般养着空费些米粮罢了!”
崔婕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嘶声喊道:“那也是您的儿子,我即便有天大的错处,怎能迁延到他的身上?他小时候聪明异常,圣人不是屡屡夸赞与他吗?您还亲口还说过,如今天下承平当有守成之君居位。昀儿有胆识有谋略,只是一时受人怂恿走了弯路,圣人连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她怔了一会儿喃喃道:“难不成圣人还要立秦王为储君,除非你要先杀了惠妃和刘肃父子,省得这些外戚像前朝那样坐大,一举成为另样豪门把控朝政。但陛下没有下此杀手,说明你心中并不中意秦王。依次排下来的齐王身子文弱不堪大用,楚王脾气暴躁学识浅薄,圣人难不成还想在宗室里过继?”
崔婕妤几番寻思不得法后蓦地睁大眼晴,“除非——,齐王的病弱是障眼法!”
她本是极为聪明之人,只是坐困延禧宫不得外面的消息,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发生了之后才知道。但是只凭星点枝节就推测出皇帝没有说出口的用意,越发让皇帝心凉。这样擅于伪装的女人,到底哪一面才是她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