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铮这个疾言厉色的样子,不仅吓坏了在场的员工,也把童一诺吓了一跳。
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简铮不可能没听清楚。难道,他并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也是,不管怎么说,简铮的爸爸妈妈都是因为她的爸爸牺牲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简铮恨了爸爸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一下子改变态度,爱上仇人的女儿,和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都怪她这些天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以为简铮真的相信了她,相信了爸爸,以为从此可以盼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简铮或许可以接纳她,但显然不会接纳一个和童清岚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因为他即使接纳了她,随时还可以把她从简家赶出去,而他一旦接纳了这个孩子,他和童家就再也脱不了干系。
“简铮,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没关系。”一种浓重的委屈和悲戚缓缓地从心底袭来,但是童一诺没有后悔。
童一诺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可是由于爸爸的豁达和睿智,她从来没觉得妈妈有多重要,也从没感觉自己缺少什么。
可是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她才真正明白母亲的意义。每天抚摸着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想着他(她)正在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小小的受精卵,慢慢地长出眼睛、耳朵、鼻子、嘴,长出粉粉的小胳膊小腿,直到他长成一个可爱的小婴儿,这过程是那么的神奇,那么美好。
和简铮结婚这么久了,童一诺从未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女人,她一直觉得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每天天马行空,过得恣肆飞扬,肆无忌惮。
直到怀上这个孩子,她才真正地意识到,她已经是个女人,是个母亲了。所以她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会首先想到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她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去揣度这个世界,愿意用一颗最美好的心去拥抱这个世界。
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到来,让她更加珍惜她所拥有的幸福,更加对生命心怀敬畏。这也是她这段时间没有瞒着简铮,不顾一切地回到阿佤山去寻找爸爸的原因,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因为她的焦虑和牵挂感到一丁点的不安。
童一诺设想过一千种简铮听到这件事后的表现,她唯独没有想过,简铮可能不要他(她)。
尽管此刻她的心底充满了难言的悲伤,但是童一诺从来就不是个能够轻易被悲伤击倒的女孩。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是母爱,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没有妈妈,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他(她),她也要倾尽自己全部的母爱,陪伴在孩子身边。
“简铮,你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但是我要,要定了。”童一诺擦干泪水,倔犟地扬起脸来,“你放心,孩子是我童一诺的,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好好把他养大,绝不会来麻烦你。””
“我的孩子我不要?”简铮压抑着心头的狂喜,一瞬不瞬地盯着童一诺的眼睛,看到那盈盈的眼波里,瞬间由娇嗔转为失落,再由失落转为倔犟。
简铮把童一诺往怀里一裹,低头吮住那两片倔犟的红唇,再次重复道:“我的孩子我不要?你说的?”
“简铮,你,你是说你会要这个孩子?”童一诺一把推开简铮,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简铮,你真的会要我们的孩子?”
简铮故意虎着脸望着童一诺,“既然你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子,你凭什么想独占?”
“我没想独占。”童一诺瘪了瘪嘴,突然间万分委屈,“我是怕你不要他。”
“他是我简铮的种,我凭什么不要他?”简铮把童一诺拎过来,捧起她的小脑袋,在上面重重地敲了一下,“有时候我真想敲开你这颗笨脑袋看一看,看它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会那么蠢?”
“简铮你这个混蛋,你是想吓死我啊?”喜悦像奔腾的潮水,刹那间漫过悲伤,童一诺再也顾不得身边众目睽睽的员工,哇的一声扑进简铮怀里,锤着他放声大哭,“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好怕好怕,真的好怕好怕,好怕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和我们一样,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
“诺诺,对不起!”童一诺这一声哭喊,生生绞痛了简铮的五脏六腑,让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刹那间泪流满面。
童一诺一直是一个坚强到令人心疼的女孩,她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无论面对多么艰难的场面,她都能倔犟地扬起笑脸,像一个斗士,从不妥协,从不服软。
这丫头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她十三岁就敢独自闯进那个太平间;为了寻找一个答案,七年来她从未放弃为父亲洗刷冤屈;她明知他对她父亲恨之入骨,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这对于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是此刻,她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哭喊着她其实好怕好怕。她怕的不是一个人抚养孩子,而是担心他们的孩子和他们一样,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害怕他们的孩子再和他们一样,经历那种孤独到无处可诉、无枝可依的伤痛。
简铮紧紧地拥住扑在她怀里放声痛哭的童一诺,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揽在胸前,许久许久,他才把他们母子俩抱起来,穿过望着他们唏嘘不已的众多员工,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诺诺,我们回家,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