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童一诺一脸焦躁，秦子玄依旧不急不恼，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诺诺你这就不讲理了，这十多天，你亲眼看着我救了那么多人。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已经病了很久了，只是因为没有条件去城里就医，就只能常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因为我的到来，他们能够减轻病痛，或者康复如初，这怎么能算大材小用呢？”

“子玄哥哥，我知道这十多天你确实救了不少村民，为他们减轻了缠绵多年的病痛，我心里非常敬佩你。可是他们这些病，都不是生死攸关的大病，更不是分秒必争的急病，他们这些病，盛恋和阿铭也能替他们治好。”

“可你是世界一流的颅脑外科专家，在哈佛拥有世界一流的医学研究所。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外科专家都敢标榜自己是世界一流的，更不是所有的脑科医生都能随随便便打开别人的头颅。”

童一诺知道秦子玄说的都是事实，这段时间他为村民们所做的一切，早已是有口皆碑。短短的几天，只要一提起秦子玄，四里八乡的村民无不感激涕零。

可是秦子玄绝不应该只是属于这个小小的诊所，救几个并不危重的村民，他应该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挽救更多的生命。

用堂皇一点的话来讲，他应该属于全世界，属于全人类。

童一诺走到秦子玄身边，继续语气恳切地劝道：“子玄哥哥，艾文教授已经没办法再上手术台了。他一生教过那么多学生，却单单只把毕生所学对你这个中国学生倾囊相授，说明他知道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继承他的衣钵。”

“我知道你的到来，确实帮到了很多村民，帮他们减轻了病痛。可是病有轻重缓急，就算是为了艾文教授，你也应该用你手中的手术刀，去尽可能地挽救更多像爷爷和盛恋一样的急症或者危重病人，让他们少受一些折磨，甚至起生回生。”

“诺诺，对于我来说，疾病虽然有轻重缓急，生命却同样弥足珍贵。”听到童一诺义正辞严的这番话，秦子玄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童一诺一眼，也对她正色说道，“更何况，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家乡，这里还有我最珍视的你，还有盛恋？”

“更何况，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家乡，这里还有我最珍视的你，还有盛恋？”

听到秦子玄发自肺腑这句话，童一诺忍不住鼻子一酸。

如果她不是同样珍视着子玄哥哥，她又何尝舍得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再一次漂洋过海，在国外举目无亲？

“子玄哥哥，你对我和盛恋的深情，我和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童一诺动情地望着秦子玄，“但是你真的不能再留在这里，你应该听秦伯伯和艾文教授的，马上回到哈佛去，继续你的研究工作。”

秦子玄淡淡地笑了笑，“诺诺，研究所的事你不用担心，艾文教授会替我妥善处理的，我暂时还没打算回去。其实，同样是治病救人，我真的不觉得我留在这里和回到哈佛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留在这里跟回到哈佛没什么区别是吧？”子玄哥哥的执迷不悟，终于让童一诺失去了耐心。

童一诺顾不得秦子玄手上满手都是洗手液泡泡，把他拖到窗户前面，指着沉沉暮色下一望无际的茫茫大山，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好，你过来看看，你好好看看这些大山，看看散落在这山窝窝里的几十百把户人家，你再想想那些连走廊里都挤满了病人的大医院，想想那些被战火或者恶性肿瘤摧残得生不如死的脑病患者，你敢说你窝在这个山沟沟里接几根断骨切几根盲肠，真的不是大材小用？真的跟他们没有区别？”

“诺诺，来，你先让我把手洗完再批斗我，不要这么急着给我定罪行不行？”秦子玄笑着把童一诺从窗户旁边拉回来，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泡泡，一边耐心地跟她解释。

“我知道在颅脑外科领域，我的确比一般人多了一份幸运，也多了一点天赋。能够得到艾文教授的赏识，并且承蒙他的厚爱把他的研究所交给了我，让我有了更多的机会，挽救更多的生命。”

“诺诺，你说的没错，我的一把手术刀，的确挽救过很多人的生命，欧洲的，亚洲的，非洲的，各种国籍，各色人种的患者，我都救过。”

“可是诺诺，秦子玄也不是万能的，秦子玄也不可能挽救所有颅脑患者的性命。我也曾睁睁看着许多患者死在了我的手术台上，这其中包括很多老人，甚至很多幼小的孩子。”

秦子玄微弯着腰，垂头望着那静静从指缝间流逝的水流。和过去很多次一样，每一次手术失败，他都会久久地站在这洗手台前，感觉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每一次看到那些幼小的生命骤然终结在他的手术刀下，他都会悲痛到不能自已。

秦子玄缓缓地站起身来，将两只水淋淋的大手举到童一诺面前，眼底渐渐浮起了一层泪雾，语气也骤然变得悲伤而沉痛。

“尤其是在非洲，每一次面对那些被炮火所伤的无辜的孩子，我总是在他们上手术台前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叔叔一定会救活他们。可是很多时候，我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血肉模糊地死在手术台上。他们的生命就像是尚未来得及开放的花骨朵一样，总是骤然凋零在我的手中，而我却无能为力。”

“这不是你的错，子玄哥哥，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听了秦子玄的讲述，童一诺的眼中也含满了泪水，“是战争，是那可恶的战争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夺走了他们的生命。该受到拷问和谴责的，是那些穷兵黩武的国家，是那些为了一国一己的私利肆意发动战争的魔鬼，而不是你这个医生。”

童一诺知道秦子玄曾经多次带着援非医疗队去非洲战场上援助那些非洲难民，知道他救治过很多伤员，救治过很多孩子。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子玄哥哥出于人道主义敬神救了那么多人，他的心里却深藏着这样的遗憾和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