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被和珅暖融融的身子搂得有点痒痒,他身上那股男人气息也让她有点把持不定,已是头晕身软,耳语几不可闻说道:“听话也不是这个意思…老爷…这不好…”
“什么不好?”和珅笑道,又耳语说道,“你没听你娘说,你小时候撒尿,还是我把着你呢!那时候儿怎么就不害臊的了?嗯?…”说着,当庭里就搂起了怜卿,半拽着向里屋去…那怜卿身在此时此地面遇此人此情此景,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刚刚的调弄的情热,正要入港,忽然院外一阵脚步声,还夹着笑语,二人一上一下叠在炕上都愣住了。听时,却是吴氏和长二姑相跟着回来了。怜卿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一下子把和珅掀在一旁,灯光底下看自己,一身肉白生生亮晃晃摆在那里,无论如何来不及穿衣整束,幽怨地看了一眼和珅,双手儿捂着脸缩成了一团。和珅却似没事人一般,凑过来小声道:“有我给你作主,别怕。”轻咳一声,掩着衣襟出了外间…
兆惠和海兰察全胜还军,已接到圣旨,知道阿桂和
珅正赶往西安,就地阅军劳军。因大军行动,除了粮草军饷,还有布防营地,过冬柴炭等一应事体,十万大军进驻陕西,不能蜂拥都到西安,兵部几次咨文陕西地方和兆惠大营磋商,决定留在宝鸡七万,到咸阳再留两万,只带各营有功将佐和一万中军精锐进驻西安郊区,入城一匝耀武扬威,然后出城校军。这么尽量精缩,大军班师奏凯,仍旧是地动山摇。十月初九进城这一天,西安城倾城出动,巡抚、藩台、臬台、各司道厅署衙门并西安首府、城门领文武官员三百余人都迎出十里接官亭,几十万百姓,分缙绅、平民,沿途住户香花醴酒、荷担牛羊也是披彩挂红,一齐出城夹道欢迎。锣鼓秧歌、各种旱船、高跷、百戏、莽式一齐都动,数不清的万响爆竹燃起,震天撼地的响声中硝磺弥漫烟腾雾绕,比过大年过元宵节还要热闹十分。兆惠海兰察风光体面,二人骑一色的枣骝大马,挽御赐黄缰,瓜钺、斧、镫、鞭都是御赐仪仗,黄灿灿亮闪闪前呼后拥着行进,沿途遇百姓欢呼,或锣鼓爆竹密集处,还不时含笑招手致意,换来的自是更
其热烈的山呼海啸声:
“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老佛爷寿与天齐、福比东海!”
“天兵所向无敌,丑虏灰飞烟灭!”
“兆大将军海大将军纳福!”
…诸如此类口号呼啸震天。一万人的队伍在人胡同里缓缓行进,还要仪容齐整庄严肃穆,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算入城。
接下来是阿桂和珅亲接《万寿无疆赋》《立功将士花名册》,颁赐御酒、锦袍、金玉如意,当面宣旨,晋封兆惠一等公爵食双俸,海兰察着封二等公。绕城中主街一周出城校军,演练队列、布阵、奏凯歌。二位钦差大臣为主,驻西安文武衙门陪着观礼,金吾不禁万姓随喜观礼,瞻仰天兵威仪…种种热闹规矩都是礼部的人请纪昀参酌了办理,一天好事无半点差池,西安城差一点没有热闹翻了。
待到晚上宴筵功臣却出了点小毛病。筵席设在巡抚衙门正堂大院内,与筵有功将校是三百多人,加上西
安陪筵的官员绅衿有六百余人,月台上下都摆满了桌子,还是显得有点拥挤。钦差大臣和省垣要员的桌子原也在外边摆放,原是取个天地同光上下共乐的意思,筵前各官拜望往来应酬甚多,阿桂的门生故吏部下你来我往赶着过来寒暄问候,和珅在军中没有老部下,便显着有点冷落,心里略有点犯醋味,便命人将首桌席面抬进正堂。下头这群军将们看着,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心下便有些不然。偏头啐唾沫的不知议论些什么。待到开筵,原预备的就是和珅要有一番训话言语。阿桂讲完乾隆的德意,便轮到和珅登上月台。
“将士们!兄弟们…”和珅一脸矜持,含笑环顾一下众人,亢声喊道,“你们辛苦了——”
本来寂静的筵场忽然显得有点古怪:前座的端肃雍穆双手按膝一副军姿静听,后头几个不知哪个角隅里传来一片咳呛声。有人便叫:
“声音太小了——再大点声!”
“请和中堂站高些,个子太矮,瞧不见!”
“听得见,也看得见!和中堂不要听他们胡嘈…”
“…”不知哪里窃窃私语几句,接着又是一阵轰笑。
和珅看看前头,文官武将还有致休的缙绅都是一本正经毫无异样,只有几个偏着头向后瞧的,无奈地咽了一口唾液,站到了凳子上,又重新喊:“兄弟们,将士们,父老们…你们是有功之臣,辛苦了…”还要往下说,下头又有人喊:
“哈!看见了!是个谢顶头哇!”
“你他妈没看清,是头剃得太光了!”
“没有胡子,是张光溜溜的嘴!”
“敢情,是个太监老公儿!”
“不是,太监下头没有那个玩艺儿!”
“你他妈的专会抬杠,你掀开袍子看过和中堂老二了?”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嘻嘻嘻嘻…下头打诨说笑,前头的是大员,伸脖子探头地向后看,要制止,又没的话说,寻不到人,后头的嘤嘤嗡嗡叽叽嘎嘎已不成体统。
靠签押房一间大一点的书办房里另是一桌,是专为纪昀备的。他虽起复,还没有任命文诰,身份不明,也不是列功叙保人员,还算是个百姓,却又眼见要回军机处重用,不能轻慢,除了兆惠海兰察在这里等着开筵,陕西巡抚,西安知府,西安县令,还有阿桂都在这里陪着说话。陕西巡抚葛孝化是新任的,也是有名的官场老油条,只使足了劲捧纪昀。西安知府罗佑德是纪昀的门生,知道老师诙谐秉性,在旁说笑话,不阴不阳的,晃着脑袋说:“万岁爷下旨,说和中堂修的有九楹楠木殿,着礼部勘察,和中堂带着礼部、大理寺、翰林院的人在宅子里一处一处看,并没有违制僭越的什么‘殿’,和中堂当场就翻了脸,当着几百官员问礼部侍郎苏克祖:‘污人名节,坏人道德是什么罪?把谋逆大罪加在我身上,可以不了了之吗?要反坐!’又逼问众人:‘是谁的主谋?站出来说话!’”
这是他的同年朋友来信说话,阿桂只知道个影儿,其余的人都听愣了,张着口睁着眼听他说话,罗佑德
一脸煞有介事,一拂桌子,活像书先儿说切口,又道:“那些人从不见和中堂发这么大脾气,正颜厉色的训斥众人,都噤住了,白着脸站着没人说话。忽然曹锡宝挺身而出,跨前一步大声说:‘你不要敲山震虎,是我曹锡宝举奏你!弹劾你是我的本分,你拿威作势吓唬谁?我等着朝廷的处分,至于你这座冰山,太阳出来时候再说!’曹锡宝说完就拂袖而去。”
众人听着都没有说话,想着当时场景也想着此刻应对。许久,海兰察笑道:“这人有种,有骨头!”兆惠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御史就是言官,风闻也能奏事嘛!”西安县令官最小,只是拨浪着脑袋傻听,纪昀却换了话题,说道:“昨儿他们送来邸报给我看,大约我还是老差使,李侍尧补的兵部侍郎,勒敏调兵部尚书,丘八秀才又动了。”又补了一句,“这就要过冬至,圣驾也就回銮了。”海兰察问:“福建水师谁去?”纪昀道:“大约非你莫属。稍安毋躁嘛!台湾暴民抗租、抗赋,又平息下去了。看万岁爷的旨意吧。”葛孝化像是还在想方才的事,说道:“
我听说曹锡宝学问人品都是好的。要在北京不宜,来我这里也使得。”正说着话,听着院里动静不对,像是有点乱糟,兆惠海兰察对视一眼,同时立起身来要出去看,阿桂拦住了笑道:“是兄弟们说笑热闹,你们去镇唬反而不好。没有什么大事,还是我去。”说罢笑着出门。
和珅还站在凳子上尴尬不能进退。下头的军士们见他这样,更加兴奋鼓噪——本来的他是权相奸相人人皆知,出这洋相自然都兴高采烈。鼓掌的,说笑的,做怪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什么怪样儿都有。看见阿桂微笑着出来,仿佛暗中有什么人挥动了一下魔杖,一时间都安静下来,渐次,后边的军佐们也都停止了说笑。
“在里边陪纪大人说话,少陪了!”阿桂不喜不怒,站在月台旁说道,“纪学士大家都识得的,是个文人,又上了年纪,不能和我们这些厮杀汉坐院里吃酒,大家不会有怨言的吧?”
众人欢畅的笑声中,阿桂脚步轻快地走向和珅,笑
道:“和这些家伙们多说什么?都等着吃酒呢!——来来,我和你一同劝,今日一醉方休!”和珅就坡打滚儿笑着下了凳子,解嘲地嘻嘻笑道:“好好!吃酒,吃酒——我先劝兄弟们三大杯!”——这才把方才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狼狈局面缓松了下来。
兆惠海兰察黑水营大捷,霍集占逃亡巴达尔山,巴达尔山汗王勒坦沙与清兵合击这股惊弓之鸟,如摧枯拉朽一般顷刻土崩瓦解,献送霍集占兄弟首级,至此广大回疆重新安定无事。和珅阅军劳军不得将士拥戴,借口预备来年工料、修筑永定河堤提前返回北京。阿桂因在窦光鼐江浙亏空贪贿案上吃了亏,这次行事格外加意留神小心翼翼犒劳三军毕了,立即驱骑兼程赶往伊犁,设官建制、屯田移民,虽然仍旧沿用过去的官名,由阿奇木伯克、伊少噶伯克、噶沙拉齐伯克、商伯克、哈子伯克管理回务,但这堆“伯克”与往不同,都是朝廷任命,与内地府县大致相仿。又选了久驻回疆深谙回务的伊勒图为参赞大臣常驻伊犁,统管屯田、筑城、铸钱、采煤、炼铁…一应经济命脉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