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载湉听到声音出来,见巴雅尔跟堂兄抱在一起,险些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皇上。”两个人赶紧抹抹眼睛,取了披风围在他身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翁同龢一个人打着灯笼,步履蹒跚地走在廊上。
“翁先生?”
“大人!”
载澍和巴雅尔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搀了他,惊讶地发现这位以严谨古板著称的大学士,竟然衣冠不整,脚下一高一低地踩着两只不一样的鞋子,花白发辫散乱,满面泪痕。
巴雅尔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载澍结结巴巴地问:“翁先生,您,您就这样来,来面圣?”
载湉亦是一惊,侧身道:“快,先扶进来。”
翁同龢看见他,像是垂死的人忽然注入一股生气一般,脸色骤然红润起来,激动得每一根皱纹都在颤抖,眼睛里滚落豆大的泪珠:“皇上,皇上——”
“免礼免礼,好生说话。这是怎么了?”
“意大利,退,退兵了!”
声音不大的一句话落下,在场三人瞬间愣住。他们虽然是这个国家的特权阶层,掌握着无数人生杀荣辱的权利,但年纪最大的巴雅尔也不过二十四岁。中国人已经跪得够久了,在鸦片战争至今的半个世纪里,列强在沿海开一两炮就割走大片领土的案例数不胜数,意大利就算再弱,也是欧陆列强的一员。他们这群毛头小子,真的在欧洲国家的兵锋下保住了三门湾吗?
一种巨大到不真实的成就感忽然笼罩了他们,在场四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翁同龢哽咽的哭声在寂寂夜风中盘旋。
半晌,载湉忽然问:“老师,朕要听一句真话。旁人怎么说都不要紧,你觉得朕比之皇兄如何?”
“同治爷他,唉……同治十三年,老臣原本心灰意冷,准备告老还乡。如果没有您,”翁同龢说着忽然捶胸顿足,失声痛哭,“我连王啖都不如啊!”
王啖是康熙朝的太子太傅,废太子胤礽的老师。但是康熙太子之废,更像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与他本人的素质关系不大,更怪不上老师。同治却是在登基掌权之后,把自己活活作死的。翁同龢二十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直到今日,终于弥补了这份不甘。
载湉眼眶一热,拍拍他的肩膀,把他交到载澍手里,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去。
意大利退兵,慈禧虽然有心玩弄春秋笔法,指示礼部在通行天下的公文上,将圣母皇太后的名号置于皇帝之前。但是现今社会,早不是官府一张文稿就可以一手遮天的时候了。
《震惊中外,朝廷就三门湾事件发声》——《申报》
《人是满洲之人,地是中国之土》——《点石斋画报》
《蓄意挑衅,还是合理反击?》——《泰晤士商报》(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