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宝又瞅了一眼红木底的解说牌。
上面黑色的刻字密密麻麻的,在艾宝眼前飞来飞去。
如果它是一块芝麻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几口把它咔吧咔吧嚼下去,艾宝想。
“那好的吧。”艾宝撅了一下自己的嘴,他抬头看了一眼严塘,“严严好幼稚的,还要艾宝陪着读。”
严塘有点无可奈何地揉揉艾宝的小脑袋,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幼稚。
于是,就着艾宝咔嚓咔嚓吃着芝麻糖的声音,严塘和艾宝一块磕磕绊绊地把解说牌上的字读完了。
艾宝有很多字都不认识,严塘很耐心地一个一个教他。
解说牌上写得挺清楚的,严塘和艾宝刚刚谈论的那盆盆景属于典型的渝派盆景,也如严塘先开始所料想的,这确实是意在模仿一些少见罕有的“石壁树”,以此来表现生命的不屈。
读完之后,严塘问艾宝懂了是什么意思没有?
艾宝晃悠一下自己的脑袋,“当然是懂了呀!”他有些神气地说,嘴角还粘着芝麻糖的小糖屑。
严塘挑挑眉,就问,“那宝宝能给我说说是什么意思吗?”
“嗨呀,”艾宝又摸出一块芝麻糖放在嘴巴吃,“就是说,这个石头不是发芽的孙悟空,是一个很厉害的树树,我们都要去当这个树树!”
他说完又有点疑惑,“树树当树树当得好好的,为什么我们要去当树树呢?如果它并不想有人打扰它呢?”
严塘没懂艾宝的意思。
他们一边往盆景园最高的小山丘走,一边继续谈论这个问题。
“宝宝是什么意思?”严塘问。
艾宝咽下嘴里的芝麻糖,“树树的性格很好的,但是它不喜欢搭理别人,它喜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长大。”
“小时候,风呀,水呀,把树树带到哪里,它就在哪里安家落户了,慢慢长大,”艾宝说,“可能是在石头里面,可能是在泥土里面,也可能是在很安静很安静的沙漠里。”
“但是不论是在哪里,它都不喜欢别人的拜访的,树叶和花在它身上都不能一直留着的,小鸟鸟住几个月就要和树说拜拜了。”他说。
“所以呢?”严塘问。
他们走上一条蜿蜒的小路,这路也许是为了仿古,用青石板垫的。
台阶之间的石仞受了太多人的踩踏,太多雨水的冲刷,已经很光滑了。
严塘有些用力地拉着艾宝,怕艾宝一不小心踩滑了。
“所以,”艾宝继续说,“如果树树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知道,大家还都想变成它,它一定会不开心的。”
他看看身旁还有些不甚清楚的笨笨严严,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开始揣测不愿意被别人打扰的树树,”他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打扰了呀。”
严塘这才恍然大悟。
兜兜转转,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其实艾宝说的也不无道理,人类随意揣测一棵树、一朵花、一只虫、一滴水,未尝就不是愚蠢自大的开端。
把人类的意志输入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事物之中,最后又被自我感动,大概人的狂妄便来自此。
“你说的是对的。”严塘点头赞同艾宝的想法,“确实很多人都没有思考到这一点。”他说。
艾宝头顶的小卷毛翘了起来,他有些得意地又摸出一块芝麻糖。
“所以,也许征求树的同意,在做对它的解读,也许更加合适对不对?”严塘问艾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