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宝没说什么。她将胳膊伸到羽绒服的袖子里,拉上拉链。寒风再打不透身上的西装外套,被源源不断升起的暖意隔离在了外面。小宝勾起小小的笑容,轻轻的和身边的男孩说了句谢谢。

“八——嘎。”男孩红了脸,别扭的转过头看向地面。

接下来,地面陆陆续续出现了上班的人群。两人也不再交谈,只安静的看着。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直到人群断流,下一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小宝才再次开口。

“你的耐性还真是出奇的好。”

这小子玩起来感觉可疯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能一动不动陪自己坐上那么久。好几次她都忘了他的存在。

“嗯?”蓝眸转向左侧,他扫了她一眼,声音平缓,“还好吧。作为杀手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啊,对。自己差点就忘了这小子的职业了。

“你这么小就当杀手了啊……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小宝看着男孩,表情好奇。

“什么叫这么小就当杀手了啊,又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当的。”奇犽身体后仰,靠着身后的树枝,姿态闲散,“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记得了,第一次杀人。”

“好吧。”

接下来,银发男孩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指摇了摇:“那,接下来换我来提问好了:小宝为什么会想成为猎人呢?”

“咦?”小宝表情意外。

“怎么?不想回答么?”

“那倒不是,只是很意外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她思考片刻,觉得也不是难为情的问题,就说了,“我并不是为了当猎人才去猎人测试的,如果当时还有其他更简单的办法脱离那个家族,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小姐啊。”男孩双臂交叠于胸前。

小宝摆摆手:“我不是。我是被那个家族的管家收养的孤儿。”

看男孩感兴趣的表情,小宝也没觉得被冒犯。除了黑夜,她的身边基本没有什么朋友,也很少和人说起自己的事。怎么说呢,男孩的询问,让她诡异的生出了一丢丢被在乎的奇妙感觉。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挑拣了一下重点,再次开口:“这么说吧。我曾经因为不小心弄脏了那个家族大少爷的鞋子,被他的保镖绑在树上揍过一顿。之后,所有人都忙着哄那位少爷,我却被遗忘在那棵树上,淋了一整晚的雨。”那身一下雨就浑身痒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

奇犽挑起眉:“然后,那个大少爷现在怎么样了?你杀了他吗?”

小宝开心的勾起笑容:“在我被揍的第二个月他就死了,被暗杀的!”

奇犽:“哦……”被别人杀的啊,听起来完全没有成就感。

男孩放松了肩膀,因树下再次有人出现而不再言语。

在他的身边,小宝的思绪渐渐飘远。

回忆如同漫延上沙滩的潮汐,逐渐吞没眼前的树林。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座满是蒲公英的小镇上。脸颊上是喷泉水带来的清凉。

一个孩童站在自己的面前仰天嚎哭,明明没有一滴眼泪流下,却哭的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他就是西亚家族的大少爷西本。而让他哭喊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掉落的巧克力脏污了他的鞋面。

很快,院子里聚满了闻声赶来的女仆以及保镖。他们推开自己,围着这位少爷虚伪的安慰,在从这位少爷那边得知情况后,向自己转来不怀好意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摩拳擦掌的向自己走来。

道歉和哭泣是没有用的,那只会引来这位少爷更愉快的拍手及笑声。没有留手的拳头快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打了出来。她就像被人握在手里的泥鳅,无力的承受他人的宰割。

真是……好不甘心啊。

最后,她被绑在院子里最粗壮的那棵树上,思绪昏昏沉沉不知多久。

直到,下雨了。

青白色的石板被雨水一点一点打湿成了深青色,她浑浑噩噩的望向灰蒙蒙的天,任由雨水滴进干涩的双眼。

那一夜的雨滴答滴答的在耳边响了一夜,她被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世界似乎在雨中静止了一整夜。她的心慢慢的破开来一个大洞,情绪在那洞里卷着旋风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只留下一具可以思考的行尸走肉。

她在那空洞中诡异的感受到一丝安宁。

她要离开这里。

她想。

哪怕是流浪,与野狗抢食。

她做下决定,就那么清醒着站了一夜,直到雨停,直到有人想起自己。在太阳升起的晨光中,那人将捆绑自己的绳子用刀子割开。她倒在满是泥水的地上,被那位老管家背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个月后,养好伤的她,拿了两片干面包,一瓶矿泉水离开。

再然后,她考中了猎人,赚到的第一笔戒尼全部转给了老管家,算是还了收养的恩情,便独自一人生活到现在。

直到那位老人老泪纵横的再次联系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