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站在秦霁身边,也学了他几分,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问了一句话。
“我师父到底去了何处。”
大宫主这回总算老实,他知道普天之下谁的拳头最硬,自然不敢撒谎,一五一十说道:“去了魔界,也是这血蜈蚣来接的。”
“魔界何处?”
“这我倒是不知。”
“谁让你把她送去?”
“魔界。”
“魔界哪股势力?”
“……不知。”
对于大宫主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苏娆翻了个白眼,谅他不敢在秦霁面前撒谎,她只能无奈放弃追问。
至少已经可以肯定,师父真是去了魔界,而不是大宫主口口声声的“去仙界享福”。
她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好师父的去处,已经可以开始着手准备救师父的事。
-
人群散去,欢山重归寂静。
只剩下大黄摇着尾巴,紧紧跟在秦霁身旁。
欢山上只剩下一人一狗,它只好把秦霁当成唯一的主人。
而秦霁站在树下,清冷眉眼晕着一层淡淡的薄霜,漆黑双眸中一片死寂,枯井无波。
因为他发现,苏娆又不见了。
……再一次不辞而别吗?
因为他隐瞒仙尊的身份?因为震惊到不知如何在人潮退去时面对他?
秦霁喉咙有些发干,心口仿佛有一团低低在烧的冷焰。
他本就是怕她不知如何与他独处,才耐着性子忍受合欢宫那群人在这儿待了许久。
可没想到,她依旧如此……
秦霁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感觉,也说不出该如何描述她。
狼心狗肺显得太污秽,没心没肺听起来又不够深重。
秦霁闷闷地低下头,不愿承认这个剜心的事实。
她又一次不辞而别。
她又一次不要他了。
……
秦霁垂头倚在树下,长指轻颤,眸中的光全都熄灭,仿佛变成稀碎的琉璃碎片,从他的瞳眸里扎出血丝来。
忽然,秦霁感受到掌心一热,原来是大黄跑过来舔着他。
在这时候,也只有它对他不离不弃,听起来真是可笑。
秦霁颓唐地敛下眼眸,揉揉它的脑袋,又想起平日里苏娆也是这样揉它,心中又是一痛。
他好没出息,被她抛弃两次,却还总是拐弯抹角想起她。
秦霁掐掐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余光却瞥见大黄不知从哪儿叼来几坛酒。
酒坛还沾着雨后新泥,它爪子上也是,大概是刚刨出来的。
秦霁闷痛沉郁的心口略吹进一缕清风,他拎起酒坛,笑意苦涩,“一醉方休也好。”
连狗都看出,他如今亟需这个。
烈酒入喉,秦霁漆黑瞳眸染上几分氤氲而开的水雾。
大黄也抱着另一坛酒,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坛子口。
它比秦霁醉得慢。
当秦霁酩酊大醉时,大黄还睁着明澈透亮的大眼睛舔了舔他的掌心,意图唤醒他的理智。
但无济于事,秦霁彻底醉了。
按理说,以秦霁的体质修为,天下什么酒都醉不倒他。
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想醉一场,才不至于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明明心痛却又不舍,是她不辞而别他偏偏还在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真可笑。
秦霁醉了酒,喝着喝着便开始笑。
原本容色惊艳的眼角眉梢晕了醉意,因勾起的笑意更仿佛灿然生光,让欢山这片山巅都显得很不一样。
苏娆刚回来,望见这一幕,脚步微滞。
她见过光风霁月仙尊般的他,见过冷清疏离高高在上的他,见过奄奄一息苍白易碎的他,也见过装作乖巧黏人懂事听话的他。
却没见过醉酒的秦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