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戈隐隐能够知道自己的下场,可是他却做不到承受这份屈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词他不知道唱过多少遍,可当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却知道哪些都是狗屁。
他没法忍十年,他现在就想直接一拳挥上顾念的脸,当然也许在下一刻他就会被手枪爆头,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先出了这口恶气,他几乎已经能够听得到自己骨节因为攥的太紧而爆出的脆响。
可是他的眼睛在扫过了那个搭在椅背上的毛巾的时候,却又泄了气,那是昨天婉儿拿来给他冰敷的,那上面的凉气早已经散去,却在这个时候,分明的将何平戈激醒,清清白白的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当然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可他却没有办法不在乎戏园子里其他人的,班主,婉儿……
他当然可以死,一声枪响,一了百了,可万一顾念的气没消,接着把这些事报复在他们的身上呢?他不在乎自己的这一条命,可他却无法不去在乎婉儿他们。
何平戈咬紧了牙,他的手掌垂在身侧,深深的颤抖着,重复的显示着他内心现在是如何的纠葛挣扎。
他几乎是愤恨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直垂死挣扎的老鼠,被压在顾念的手掌底下,而顾念现在则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并不急于进食,而是欣赏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引以为趣。
终于,顾念似乎看够了何平戈的这副样子,她略微退后了一步,茶杯也离开了何平戈的唇边。
何平戈的手脚忍不住的发抖,他闭上了眼,他想,说不定下一刻顾念就该开枪了。
就在他努力的站直,至少想让自己死的不是那么的没有尊严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被泼上了一杯水,是茶水。
还温热着的,带着清新的茶香味。
何平戈略带了一点惊讶睁开了眼睛,顾念还维持着那个泼水的姿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但小副官却已经把枪收了起来。
“一场戏唱下来也是够累了,看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就权当我亲手给你洗洗了。”顾念随手把杯子扔回了桌子上,杯子咕噜咕噜的在桌子上滚了几圈儿,最后堪堪的在桌子边上停了下来,顾念拍拍手,对着何平戈笑着说出这句话。
而后她走近何平戈,伸手拽过了他的衣服将自己手上的水渍擦了干净,然后依然保持着她的微笑,贴上了何平戈的耳边:“你真是幸运,要是那个杯子掉了,你就该死了。”
顾念说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大,甚至也不算凶狠,如果中肯一点说的话,何平戈甚至能够再这句话里听到属于女孩子的软音,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何平戈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仿佛是被毒蛇的蛇信舔过耳垂一样,何平戈不由的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