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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洗了手的宋玉芳,已经将茶端给了杨先生。
杨先生笑着接了,抿了一口便放下,没有什么不上台面的小动作。
暗中提心吊胆观察的几个人,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宋玉芳也转过身,迅速地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杨先生摸着唇上养的一撮小胡子,把脚一架,靠着椅背,笑着讲起了他的生意经:“我以为这个迎客呀,确乎是女子们的长项。我在柜上待了也有半辈子了,手里调教过的学徒不说满天下,却也是遍布半个北京城了。那些小子刚上手的难处在于不会笑,等记住了见人先要露笑脸,又总是偏谄媚些。有些主顾认为这种笑似乎更像是窃喜,这份客套反而使得他们不情愿花钱,害怕被骗。日前,我上水利局的一位主任府上对账,他就聘着一位女学生当书记员,待客就很有一套。”
钟凯很捧场地点着头,还赞他见识广,所以才会有这番常人未曾察觉的体悟。
杨先生听了,得意地扬了扬眉。拿手指着宋玉芳,很为推崇地夸道:“这位小姐似乎也是如此,得体持重,笑容不多不少刚刚好。”又转过脸去,笑着对她说,“这像是你们女子的天赋呀。”
原以为是碰上了轻浮的生意人,却不料也算个半开通的人物了。这样一想,宋玉芳未免觉得自己心胸狭窄些,把人想得太不堪了。因就红着脸,谦道:“杨先生过奖了。”
杨先生继续笑呵呵地对着钟凯道:“我倒有意改个新办法,也请一位女伙计来店里帮忙。不单为了她们仪容好,本来也是女人最懂女人心呐。不过,我家掌柜也说了,愿意在前头抛头露脸做事的女子,大概都有学问,还很进步。多少学堂要抢这些女秀才去做先生呢,哪里看得上我们这小破庙呢。那瞧得上的呢,又是些满口古套的旧式女子,拢不住新贵。你说说,遗老是半脚踏进棺材的,遗少也快败光家底了,咱不能把全副心思都搁在这种人上头呀。言而总之,两厢情愿的雇佣比两厢情愿的姻缘还要更难觅些呢!”
钟凯一面听着,手里已经点完了面额各异的钞票,又忙着去数银元,竟然还有工夫搭上一两句腔。
宋玉芳见了,不由对这一心二用的本事生出些佩服来。
而柜台里头,何舜清走过沈兰这边,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站出来。然后,又把傅咏兮和冷秋月也叫在一边,冷着脸问道:“培训班是怎么教你们的?一个人遇上了麻烦,居然闹得三个人都没法做事了。今天是你们上班第一天,就这么算了,但不能再有下次了。”
三个人低着脑袋,讷讷地认了错。
等到何舜清走远了,傅咏兮才嘀咕着抱怨了一句:“起先觉得他人还不错,谁想到也这么不讲人情呀。”
宋玉芳走过来,正好听见这一句,忍不住地上前辩白:“他的不讲人情好歹是为了公事,不像别个……”说到这里,眼望着四周,警惕地把话给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