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秦岭母女的执着,聂显农对两家默认多年的“婚约”,其实并不当真。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虎子虽然是你看着长大的,却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别因为结亲不成,闹成仇人了。”
秦岭不满,她虽然偏帮自己的女儿,但自问从未过多干涉她跟阚东成去感情,对明月也没有恶意,怎么到了丈夫眼里,自己就成了是非不分的泼妇?
更何况,帮亲不帮理才是正常,聂显农这般撇清,半点慈父心肠都没有,彷佛蒹葭不是他女儿一般,让秦岭心里不舒坦,酸溜溜地堵回去:
“放着自己漂亮亮的女儿不亲,对人家的倒挺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明月是你亲女儿……”
聂显农也觉得无语,劝说妻子主意休息,“您一向身体就不太好,又刚受伤,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孩子的事别操太多心,别动气,好好休养。”
秦岭哪里真能不闻不问,开始抱怨:
“你这个人,就知道张罗仕途,女儿扔到国外不理不睬,跟我也貌合神离……”
因为情绪激烈,她竟然把轻易一直遮掩的奈何事挑破,虽然夫妻离心,渐行渐远的真相揭开。
聂显农明显一怔,僵冷了脸色,不说话。
进来做保洁的桂嫂,在聂家服务多年,深知两夫妻的龃龉,惴惴劝解道:
“秦会长,年少夫妻老来伴,上了岁数,自然不像小夫妻那样形影不离,廖叔叔职务那么高,工作肯定很忙,对孩子照顾不周,你……多体谅点。”
秦岭对桂嫂的劝解不以为然,扭过脸去,让桂嫂先回去。
“天不早了,你那个儿子今晚不是还要回家看你么?你也算熬出头了,至于我,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我只不过受点小伤,还死不了,让人家失望了!”
她冷嘲热讽,言语诛心,聂显农随着岁月沉淀而日趋含蓄的情绪,猝然有了波动:
“秦岭,我——”
他叹了口气,看着懵然站在一旁的桂嫂,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的,桂嫂,你先回去照顾儿子吧,我明天还要下去巡查,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麻烦你好好照顾她们娘俩,我单位还有点琐事……先回去了。”
说罢看了看背对着他啜泣的妻子,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走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宁静,几秒钟之后,秦岭原本平稳的肩膀开始微微抖动,越来越剧烈,桂嫂束手无策地坐在床头,讷讷劝道:
“秦会长,廖首长他刚接管一个大军区,肯定很繁忙,您别伤心了。”
秦岭不听,依旧情绪汹涌,几分钟后才舒缓下来,接过桂嫂递上来的面巾纸,擦擦红肿的眼睛。
“我从前还觉得你早早没了丈夫,很可怜,后来才知道,可怜的人是我,有丈夫却像没丈夫……”
这阵子,秦岭看着明月跟阚东成甜蜜蜜,闹别扭也闹得蜜里调油,总是忍不住想起二十多年前,她跟聂显农的热恋时光。
岁月荏苒,那个儒雅温情的人儿已不再,眼前只看见一个位高权重、前呼后拥,常年板着大理石面孔的封疆大吏。
也许是寻常百姓家的烟火腐蚀了她的旧梦,也许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屑熏染了她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