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东成说得轻描淡写,明月挽着他的胳膊,却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紧,隔着丝绸衬衫呼之欲出,握住她五指的大手也越攥越紧。
紧张,阚东成在紧张,无论是八年前还是重逢后,明月从未见他这般过。
门后安然不动的这位聂老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一向淡定的阚东成这般如临大敌?
身为城中顶尖的贵公子,他一贯骄傲,偶尔还要跋扈一下,好像天和地都应该踩在脚下,就算对着她,不得不示弱妥协,眼底也写满威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喜欢的女人前来拜见一个老人,居然也会紧张得五指僵硬?
明月觉得忐忑,也觉得有趣,忍不住用指尖挠上他干燥的掌心。
“别闹!”
阚东成低声叮嘱,对面的耳圈男子挂断手机,大约是接到了新的指示,冷冷扫了两人一眼,不再阻拦。
明月紧跟着阚东成,穿过长得望不见尽头的卵石小径,来到山腰一幢气势恢宏的别墅前。
她长舒一口气:总算到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聂蒹葭的爷爷,肯定偏向他自家的孙子,对明月能不苛责就好了,慈爱是扯淡。
两人刚刚走进大门,立刻有人过来搜身,阚东成满头黑线,额角筋脉跳动,利落地制服那个小弟,吼道:“好好的你抽什么疯?”
去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个耳圈男子跟了进来,亲自动手,把搜出来的瑞士军刀捏在手里,“先替你保管着,天热,小心走火。”
阚东成脸色铁青,他再怎么发昏也不可能对聂老爷子动手,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也不可能逞凶,对方这么做,就是找茬。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翻脸,今日带着明月来探望,与其说是诚意,不如说是礼数,他不但自己来,还带着心仪的女友来,就是只把对方当成尊敬的长辈看待,不再把自己当成对方的孙女婿。
彼此都很狡猾,彼此都心意坚定,彼此都在试探。
可怜明月稀里糊涂,被阚东成拉着穿堂过户,绕过十几米长的苏绣屏风,眼前豁然开朗。
居然是一幢坐落在巍巍建筑中的农舍,横匾上草书“茶舍”,不起眼的两个字,银钩铁划,苍劲飘逸。
明月看得心旷神怡,进了庭院,眼前房舍俨然,落英缤纷,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古韵浓郁,彷佛跟外面的车水马龙分成了连个迥异的世界。
堂屋门前还耸立着两根楠木廊柱,上面阴刻有字:盛世无饥馑,何须耕织忙?
慢慢的傲娇语调,看得明月莞尔,猜想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老者,唐装?手杖?白胡子?
一阵清风吹过,空气中隐隐有丝竹咿呀之声,明月正想追逐声音的源头,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眼前站了一位气势不凡的老人,方额阔面,虎目生威,笑眯眯地俨然一尊弥勒佛。
阚东成久经商场磨砺,已经算是颇有气势的男子,但往这位老人面前一站,竟显出几分青涩来。
老人也不说话,开了门,径直转身进去。
阚东成看了一眼明月,用眼神暗示她不必紧张,拉着她一脚跨进门里。
房间里光线通透,共有三个老人,年约七旬上下,除了胖胖的弥勒佛,另外两位一个仙风道骨,闭目假寐;一个精神矍铄,满脸诡谲。
阚东成也懵了,他原以为只有聂老爷子一人,谁知道还有陪客,明月不知情就罢了,他可是晓得旁边两位,难缠程度不输给聂老爷子。
苦笑着上前问好:“聂爷爷,董爷爷,爷爷——”
垂首侍立,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