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金色的日光洒落,在谢怀瑜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柔光。她今日穿着一袭紫色法衣,云纱在微风中轻轻飘飞,同色腰带随意打了个结,系出纤腰一束。乌黑柔顺的长发用淡紫色发带高高扎起,露出一张光洁如玉的小脸,眉如远山,目若秋水。
谢柔雪一袭白衣,风致楚楚地站在她身边。
双姝并立,一如芍药笼烟,一似冬梅拥雪,容貌间有三分相似,虽气质神态相差甚远,却都是世上一等一的美人。
谢怀瑜看向闵华英和元、萧两位堂主,道:“随时奉陪。”
万俟康面含微笑,心中却不免为谢怀瑜担忧。
“等等!”他身旁的万俟渊突然跳了出来,冲谢怀瑜喊道,“喂,你有拿得出手的法宝吗?哼,小爷今天心情好,悲天印借你!”
说着手上金光一闪,露出一枚小印。
一旁众人窃窃私语。
万俟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性格五大派的人多少都知道,见他跳出来对谢怀瑜出言不逊,本还以为是谢怀瑜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少爷,没想到是要出借法宝。有人认得悲天印,低呼道:“那可是上古仙器!”
不少人心里酸溜溜的。对普通修士来说,一辈子都无缘看见一件仙器,但如意坊却有好几件。万俟渊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练气期少年,就手握这样的法宝和仙剑“霞光”,怎不叫人嫉妒。
谢怀瑜略感意外地看去,万俟渊高高扬着头,用鼻孔睥着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他明明是好意,但偏偏做得像别人欠他的一样。好在他相貌俊秀精致,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少年气,冲淡了些欠揍的感觉。
清虚谷弟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万俟渊说这话,就是当众帮着谢怀瑜,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们知道在场之人恐怕有一大半心里都更偏向谢怀瑜,但都作壁上观,没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们难堪。毕竟清虚谷近年声望愈高,颇有中兴之势,所出丹药更是修真界中一绝。没人想轻易得罪这样一个丹道卓绝的门派。
虽然赌约的条件是谢怀瑜可以任意使用法宝符箓等物,但目的却是验证她是否会“玉虚归元图”。若是一味借助外物,未必有益。而且谢怀瑜手里有清虚令,单是这枚仙器的用法她就没有完全吃透,无谓再加一件完全不熟悉的悲天印来浪费灵力。
思及此,谢怀瑜淡淡道:“不必,多谢。”
万俟康瞪大双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对他讨好献媚的份儿,他难得不计前嫌主动示好,这个女人不但不感激涕零,竟然拒绝他?!
即使他手里宝物众多,悲天印也是最为贵重的。他平时绝不容许别人碰一根手指头,这次破例愿意借给谢怀瑜,只是因为谢怀瑜力挽狂澜,救了他的父母和同门。但没想到他居然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当众拒绝了?
当众?拒绝?
万俟渊阴沉着脸坐了回去,手死死握住椅子扶手,骨节咯吱咯吱轻响。在他心中,原本谢怀瑜只要接过悲天印,真心实意道一句谢,过去的过节便揭过了。但她竟然这样拂他的颜面,那梁子就结得更深。
一般的修士见了元婴尊者,自然是满心敬畏,丝毫不敢造次。偏偏万俟渊是个混不吝的异类,谢怀瑜是金丹大能也好,元婴尊者也罢,他都不放弃过去的梁子。
闵华英和元、萧两位堂主纵身跃上论道台,先向谢怀瑜行礼,又向台下众人行了个礼。
褚宜年朗声道:“既然只是切磋试道,也即无输赢之分。咱们坐在这里,只是论道共进,万莫伤了双方和气。”他心知谢怀瑜道法再精湛,也不可能同阶以一敌三,是以先用灵力将这话朗朗传到每个人耳里,以免被人说极意宗的修士落败于清虚谷修士之手,给不知究竟的人听了去,再以讹传讹。
众人纷纷点头认可。褚宜年又道:“虽然承诺点到即止,但飞剑无眼,万一失手也非全无可能。谢谷主,怀瑜不但是我宗中前途无量的元婴长老,更是咱们大伙儿的救命恩人,可不能出一丝意外。”
他和谢柔雪说话,向来带着长辈对小辈的和煦慈蔼,此刻却严肃端凝。谢柔雪不由正襟危坐,道:“嗯。其实,我也觉得此法有些冒险。但我相信闵姑姑她们一定会谨慎小心的。”她轻轻咬唇,美目盛着忧愁,场中一些年轻修士见了,不由心生怜惜:“她身为一谷之主,也是不得已。”
褚宜年道:“我记得你有一件镂羽法衣。”
谢柔雪微微一愣。褚宜年的师父、先掌门闻潃睿有好几个亲传弟子,其中谢衡修为最低。闻潃睿陨落前将一件从上古仙魔战场遗址带出的法衣赠给这个小弟子防身。
谢柔雪第一次下山历练前,谢衡将这件法衣转送给了她。这件事别人或许不清楚,褚宜年身为掌门,又是谢衡嫡亲的师兄,却是知道的。谢衡心中本来正为谢怀瑜捏着把汗,经褚宜年提醒,脸上微露喜色:“雪儿,快把法衣借给你姐姐。”若是有镂羽法衣,谢怀瑜的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
旁边众人不明所以,但听褚宜年的话,也猜到是一件极厉害的防御法器。
谢柔雪神色微变,低头道:“掌门师伯,爹,对不起……当年我被毒蛛卷入腹中,全仗着镂羽法衣护身才没化成一滩黄水。但我在熔岩裂缝待得太久,法衣……熔了。”
这样珍贵厉害的法衣,熔了?饶是褚宜年见多了大风大浪,也不禁一阵肉痛。
谢衡心中一阵难受,却不是心疼法衣。那可是镂羽法衣啊,能挡得住仙器的法衣都熔了,可见多么恐怖骇人。柔雪当年才二十岁,该有多害怕无助?他不禁一阵后怕:若是当初他没有将镂羽法衣送给谢柔雪,他的女儿就真的死在周流地宫了。
谢衡握住爱女的手,低声道:“万幸,万幸。”
褚宜年叹了口气,道:“你人没事就好。法衣熔了就熔了罢。”向谢怀瑜道,“怀瑜,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