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得谷雨宗

步涯仿佛一尊俏生生的玉面修罗一样朝着谷听雨走过来,肤若凝脂面如桃花,哪怕一张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仅仅只是面无表情,也是俏丽动人。

只是谷听雨却快要骇破了胆子,哪里还有刚刚那般玩弄坤泽时候的嚣张神态。

单单步涯身上的杀意就仿佛能够削掉他身上一层皮。

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再也顾不上在意步涯到底是不是坤泽了,脑子里能剩下的就都是“不想死”。

眼看着步涯越走越近,他却浑身发抖,仿佛提不起一点力气,别说是逃跑,就连剑都拿不起来。

大能威压之下,低阶修士皆如蝼蚁。

更何况谷听雨虽然说起来是谷雨宗的少宗主,但是真说起来,其实和一个平凡普通人的差别也不大。

步涯走至谷听雨近前,挥剑的瞬间想的居然是,不知道木无患要是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吕傲挥下,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窗口窜进来一个黑影。

吕傲剑尖碰到谷听雨的肉身之前被截住,两柄仙剑在相撞,发出“当”的一声。

谷听雨仿佛瞬间抓住了希望,扭头看过去,见来人穿着一身青绿衣衫。

虽说这人的脸自己不曾熟识,但是也能从这身衣服看出此人是谷雨宗的客卿。

谷听雨当即爬着往那人身后躲,“救我,救我!……”

这人进来的身形极快,步涯也略有一些讶异。但是很快就把这份讶异给收了起来,正待“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只是视线接触到对方的脸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这人她认识。

之前她去见谷听云,就是这个人带的路——换句话说,他应该是谷听云的人才对。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谷听雨就已经躲到那个人身后去了。

那个人也将谷听雨牢牢护住。

步涯扬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不能动他。”

步涯:“你说这话,你家公子知道吗?”

“就是公子让我过来传消息的。”

谷听雨之前已经用令牌发了求救讯号,就好像他之前所说,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可能是谷雨宗的客卿弟子,也有可能是谷寿椿。

那人道,“公子让道友先行离开,这里交给他处理。”

步涯看着这人,只觉得这人说的好生有意思。

他不准自己杀谷听雨,语气反而倒像是在给步涯帮忙了?

步涯道:“我要是非杀不可呢?”

谷听雨现在找到了庇护所,不再那么害怕,不免开始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丢人,一时又开始恼羞成怒,

“什么公子不公子?!关那个废物什么事,这个贱人刚刚准备要我的命!”

那个人原本是正在帮谷听雨说好话的,没想到这人如此烂泥糊不上墙。现在的情势都看不清楚,还妄想居然能够找回面子。

步涯提着剑,指着来人的,道,“我帮你们公子除了他,你们公子谢我还来不及呢。”

谷听云成为谷雨宗宗主的大路上,这谷听雨可是不小的一块绊脚石。

步涯:“让开。”

“公子确是说,要留少宗主一命。”

步涯不再与这多话了,直接提剑就上。

修为在身,能动手就尽量不废话。

那人没想到步涯已经动怒到如此地步,一边纳罕这谷听雨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招惹了步涯,另一边却也不得不出招将谷听雨护在身后。

那人与步涯交手不过几招,就已经感受出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心知不敌,若是步涯不主动让步,怕是今天完不成谷听云给的任务。

恰在此时,楼里又进来了不少修士。大多都是感受到了谷听雨令牌的求救讯号,赶来救援的。

谷听雨看到人多起来,于是越发的没了忌惮,呼喝着这群人快去杀了步涯。

月棠楼上瞬间乱成了一团,那几个之前被步涯救出来的坤泽女瑟缩在一边,浑身发抖。

锦瑟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慌慌张张地跑上来,结果就看到自己之前救过的黑衣小坤泽,一个人应付了一群的修士,当即楞在原地,不知道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形。

步涯的修为提升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日千里。

如今这群人在她手下都讨不得什么好。

谷听雨看这情势,心里焦急,满心骂着怎么还不多来一些人,一起杀了这坤泽才算心里痛快。

正在此时,楼里的修士突然都感觉到了什么。

就好像有一个什么阵法结界之类的东西,将整个月棠楼罩起来了。几乎是连神识都要阻挡住。

月棠楼瞬间变成了一个被隔绝出来的空间,外面的人不得进,里面的人怕是也不能出。

谷听雨为首的修士瞬间开始慌张,若是没有外援,现在的情势下,他们是必输无疑。

步涯倒是只有一些轻微的惊诧。

这时候,众人听到了外面的楼道里传来几声轻咳。

步涯:…………

这动静,倒是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锦瑟就站在门口,转头就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朝着这边过来。

轮椅并没有接触到地面,离地面有几寸的距离,乍一看并不明显,但确实不是在地面上滑动的。

轮椅上的男子一张脸简直惊为天人,阴柔到了极致,几乎漂亮的像个倾城绝世的女子。

月棠楼里美人众多,可锦瑟自觉,没有一个人比得过这个男子。

最开始来到月棠楼里的那个人,他本来就是谷听云的人,此时听到谷听云的动静,当即收手奔着门口而去,

“公子!”

谷听云抬眸,清清冷冷地看了来人一眼,略一点头,然后又掩着唇咳嗽了两声。

步涯一边一剑冰封了一个修士,一边心道,当初见你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爱咳嗽。

那人推着谷听云的轮椅来到正门。

锦瑟愣怔了一下,才慌忙让开路。

她没见过谷听云,但也心知这人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角色。

谷听云的目光在那几个瑟缩的坤泽女身上停留了一瞬。

几个坤泽女衣不蔽体浑身浴血。谷听雨把她们当成步涯的替身在折腾,下手自然毒辣。

不过谷听云目光平淡无波,看她们的目光跟看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谷听云一进来,屋子里面除了步涯和推着谷听云的那个人,剩下的都不知道这个废人此时此刻来月棠楼是来做什么的。

谷听云像是个随时都会死的病秧子,屋子里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卖他面子,停个手什么的。

他泰然自若地从怀里拿出一枝拇指粗细的黑玉小瓶。

步涯:!!!

步涯当即就要捂住口鼻,但是对面修士不依不饶,她根本腾不开手。

这小瓶里面放着的油膏,是四象海最出名的毒花毒草毒虫萃取出来的。

其香味轻则四肢乏力,重则丧命,名为往生香。

眼看着谷听云拨开黑玉小瓶的木塞子。

步涯一剑扫开围攻自己的修士,凌空后撤好几步,然后瞬间捂住自己的口鼻。

但是在下一瞬间,步涯还是感觉到了腿脚酸软。落地的时候踉跄了几步。

步涯还勉强能够站立,那边一众修士则是直接摔在了地上。仙剑落地,叮铃哐啷一阵乱想。

谷听云自己服过辟毒丹,自然没什么影响。

此时从容地将黑玉小瓶的塞子重新塞上,然后拿出一个白净的小瓷瓶,倒出两粒辟毒丹,给了自己身后的推轮椅的人,

“一颗自己服用,一颗给步姑娘。”

步涯倒是没想到谷听云还能惦记着自己,这般轻易地就把辟毒丹给了自己。

谷听雨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瞪大。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修士也大多都是震惊的。

谷听云这是明目张胆地要帮一个外人对付自己的弟弟?

谷听雨:“谷听云!”

谷听云露出一个类似于无辜且疑惑的表情,看向谷听雨。

谷听雨:…………

谷听雨被谷听云这个表情给惊到了,“你……她,她刚刚想要杀了我!你居然?”

谷听云:“就想你当年想要杀了我么?”

谷听雨一怔。

他当年没有想杀谷听云,但是我不能说无辜。他母亲想要除掉谷听云的计划,他是知道的,并且也是赞成的——谷听云不死,哪里有他的出头之日。

只不过,那事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谷听云从未提及过,反而在成为废人之后就闭不见客,只专心炼丹。

谷听雨以为谷听云根本不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

步涯服用了辟毒丹,此时恢复了些气力,然后才对谷听云道,

“你们兄弟俩恩怨纠葛也不少,你留他嚣张跋扈到现在,我才惊讶。”

谷听云:“还有些用处而已,暂且还不能把他的命给你。”

步涯干脆在一个小案上坐下,拿酒水浇熄了让她不太舒服的熏香,

“他还能有什么用处?宰了吃肉,还是给你的炼丹炉做柴烧?”

谷听云也不避讳,之前步涯告诉他的金胎兰已经有了回应,确实取步涯所说。

谷听云对步涯之前所言信了几分,已经准备如同之前所言,和步涯达成合作关系。

所以此时谷听云也就直了,“我在他体内种了一味草,是用来修复我损坏的根骨的。此草需要以血缘至亲的肉身为泥土扎根,内海灵力为雨水浇灌方可成熟——我这弟弟不成器了些,灵力不足,灵草还为成熟。”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就连步涯都有些震惊了。

谷听云到底不是主角,所以原文也没有具体介绍他是怎么逆风翻盘的。原来走的是黑化复仇路线吗?

有一个客卿当即出声骂道,“那是你的血亲!你可还有半点人性?!”

谷听雨则是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是被种下了什么。

他完全没有自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虽说这两年修为一直没有精进是真,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自己没有勤加修炼的关系。

步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谷听云一会儿,然后才道,“这种话也好随便说的?你该不会是打算灭我的口吧?”

谷听云看了步涯一眼,淡然道,“我们不是有合作关系的朋友吗?”

步涯:“是吗?”

谷听云:“是了。”

步涯不置一词,突然还有点庆幸之前和谷听云提了合作之事。

要不然现在这种时候,自己在往生香下,这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只怕自己还真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谷听云掩住唇轻咳了两声,然后才又接着道,“姑娘之前告知的金胎兰,已经有了下落了。”

步涯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特别意外。

谷听云对着身后的人道,“芜端。”

那修士当即恭敬地附耳过来,谷听云道,“这里的人不必留了。”

那个叫做芜端的修士得了谷听云的授意,便立刻开始执行。

在座的修士都中了往生香的毒,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也谈不上反抗。

芜端下手干脆利落,一剑下去,血泼出来。

原本一直瑟缩的坤泽突然见了这杀人的场面,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锦瑟站在门口,现在是唯一一个腿脚还能动弹的。

她记得刚刚谷听云那句“这里的人不必留了”,当即转身就跑。

芜端直接追了出去,步涯心中一动,之前锦瑟还准备保护她来着。虽说步涯用不着这份保护,但人家关照的心却是真的。

步涯瞬间追了出去,在芜端手底下把锦瑟给救了出来。

步涯出手,芜端也没有说是非要和步涯比个高低,直接就收了手。

锦瑟躲在步涯身后,明显被吓得不轻。

步涯:“你还是去处理那些修士吧。”

芜端略一犹豫,其实从刚刚的事情看来,他已经看出步涯和他家公子关系不一般。

于是便转身去解决屋子里那些修士了。

步涯领着锦瑟重回屋子里,对着谷听云道,“之前你曾说我们是合作关系的朋友了。”

谷听云:“是。”

步涯:“那便卖我一个面子如何?给这月棠楼里的坤泽一条活路,一份尊严。”

锦瑟此时看了步涯一眼,一双美目波光流转。

谷听云答应的干脆,“如果你想的话,我便安排。”

谷听云清心寡欲,这月棠楼的坤泽们怎么处置,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步涯想替他们求情,他自然乐得卖这个人情。

步涯笑了一下,道,“那多谢了。”

谷听云:“不必。”

那头芜端已经把这屋子里的修士解决的七七八八,只留下了谷听雨一人。

谷听雨因为之前听谷听云提过,知道自己体内的灵草还未成熟,谷听云不敢杀自己。

所以心底蓦然生出几分底气。

只要还有命在,就什么都好说。

谁要今天从这里活着出去,他将这件事情告诉谷寿椿。到时候谷寿椿自然会帮他把体内灵草除去,连带谷听云这个敢给自己种灵草的废人,也是不得好死。

难得谷听雨也终于学了一次乖,收了自己那些暴戾的脾气。没有大声咒骂侮辱。

步涯瞧着谷听雨的脸上都写着“忍一时之气,来日定叫你们偿还”,转过脸来询问谷听云:“这个人可怎么办?”

谷听雨这个废人能够想到的,谷听云自然也能想得到。

他既然能够当着谷听雨吮他的身体变成了容器,那自然也是不在乎谷听雨是否得知此事的。

谷听云要的只是他不死,他这个身体留着继续温养灵草就好了。别的他可没必要留情。

谷听云唤了芜端一声,然后交给他一个瓷瓶。

芜端也不需要谷听云多言,直接从瓷瓶之中倒出两粒药丸,然后走过去掐住浑身乏力的谷听雨,把药丸给他硬灌了下去。

谷听雨挣扎了半晌,但是芜端下手狠,哪里由得他挣扎抗拒。

两粒药丸下了肚才松手,任由他怎么干呕咳嗽都吐不出来。

谷听雨不知道谷听云到底给自己喂了什么东西,“你给我喂了什么?!”

谷听云不答。

连神色都未曾变过,似乎没听到谷听雨的质问。

谷听雨被这人的清冷面色一激,当即故态重萌,不管不顾地撒起泼来,“别以为给我喂了什么毒就可以牵制于我,等我将今日之事告诉爹,你以为你能逃得过?——识相的快把解药给我!”

步涯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小,“你当他还会给你机会告状么?”

谷听雨一怔,“你要杀我?不可能,他刚刚亲口说的,我……”

步涯心道,蠢到没药医。

谷听云淡淡道,“我自是不会杀你,你要是想要告状,就去告吧。”

谷听雨一怔,“你以为我不敢?”

谷听云让轮椅转了个方向,开始往外走。

芜端立刻过来推着轮椅。

步涯待在这里也无用,于是提剑跟上,锦瑟却突然抓了步涯一把。

锦瑟已经年纪不小,自然知道这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不好交代。

现在唯有抓住步涯这根救命稻草。

那张风韵的脸上慌张还未褪,但是已经盖上了一层强撑着的镇定,

“姑娘……”

步涯一接触到锦瑟那张脸,瞬间明白锦瑟想要说什么,也不等锦瑟说完,直接出声叫住谷听云。

步涯:“今日这事不小,他可是用了令牌,之后怎么交代?”

谷听云:“妖人闯入,你来救少宗主。地上躺着的,都是不敌妖人的,命丧其手。”

步涯:“那妖人呢?”

谷听云:“地上,要么被你的引雷符烤焦了,要么被芜端给杀了。”

步涯:“……有人信?”

这不是当谷雨宗上下都是傻子?

步涯当初抽了谷听雨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

她来救谷听雨,也得有人信啊。

谷听云倒是无所谓,“也不需要有人信,托你的福,有些行动需要提前了。”

反正都是托词,话语权都是给强者的。

谷听云马上就要夺位,成为谷雨宗的宗主,自然他说今天这事情是什么样,这事就是什么样。